达德利港。
巨大的钢铁战舰悬停在同样高大的塔楼旁,数十根粗细不一的铁链或者管道联通这艘战舰的一侧,从地面向上仰望,能够看看密密麻麻的如同蚂蚁般的人类在其上穿梭,搬运着物资。
舰首,象征雷霆与风暴的暴风鸟雕塑反射着落日余晖,在金色的夕阳中熠熠生辉。
这是风暴蔷薇号,魔法协会掌握的最强战力之一,此刻,这艘巨大的鲸鱼正安静停靠在港口之内,进行着补给作业,无畏级战略浮空舰上通常有上千名至少掌握一定水准魔法的水手,其编成要求便是能够维持至少六个月的无补给巡航,这样,即便虹之塔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畏级战舰依旧能够巡游于半位面的深处,进行指挥和反击。
也正因此,每一次补给都要持续至少一周,风暴蔷薇号的船员们也因此能够稍稍休息。
除了轮值看守那几处房间的之外。
阿尔伯特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装填组的成员,他们的职责便是将沉重的炮弹塞进炮膛里,当然,这其中使用的是魔法而不是蛮力,阿尔伯特最为擅长法师之手,也成为了装填组二组的小组长。
停靠期间,他有三天将要彻夜守卫在副船长的房间外,仔细观察其中的任何变化,一旦有所发现,就要立刻记录下来,通知高阶议会。
实际上他并不是真的“盯着”房间,而是通过一台高阶议会提供的监控设备,监视着房间的东西。
在阿尔伯特面前的桌子上,一个由流动的沙砾构成的模型分外显眼,这模型映射出了副船长房间内的一切事物,细致入微,只要阿尔伯特念头一动,就能放大任何一个细节,他甚至能够在这个模型上阅读副船长摊开在桌子上的书本里的文字内容。
同样的,只要房间里出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动向,这里也会立刻反应出来,而且还能进行一段时间内的回溯,这个由赫尔曼布拉格斯阁下布置的魔法令副船长的房间时刻暴露于值守船员的观察之下。
日暮西沉,今夜就是阿尔伯特值守这里的最后一晚,到了明天日出之后,他就能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舒爽的衣服,到港口里的酒馆好好喝上一天。
他与另外两人密切注意着副舰长房间里的动向,只不过,就如同之前一个月以来监视的人一般,房间里的事物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深夜,阿尔伯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只在白天稍稍小憩了片刻,连日以来的监视工作让他疲惫不堪,阿尔伯特抬眼看了看另外两人,他们也是一脸倦容。
黎明之前最黑暗,在值守结束之前的这几个小时,将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
阿尔伯特这个时候好想点燃一支香烟,船上除了在航行之时的甲板上,其他的时间与地点是不能吸烟的,这让他这种老烟枪有些无奈。
双眼变得有些朦胧,阿尔伯特盯着的沙砾模型似乎出现了一些重影,他的眼皮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耷拉下来。
就在这个半梦半醒的时候,阿尔伯特似乎看到模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房间里寻觅了一阵,便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在一张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阿尔伯特就这么看着那个人影,似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接着,身边另一人的冷战影响到了阿尔伯特,令他也回过神来,悚然地看着模型里的一切。
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往旁边一望,透过门上的窗口窥探灯火通明的副舰长室。
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睡糊涂了”
阿尔伯特有些困惑,他又看了一眼模型,里面的人影应该不见踪影,只有羽毛笔缓缓飘落在地面上,看得人毛骨悚然。
又确认了一下房间里,那羽毛笔的确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上,溅落的墨汁犹如血液,点点滴滴,在地面上摊开。
阿尔伯特视线集中,看向刚才恍惚之间那个人影书写的位置,只见模型放大,映照出了羊皮纸的模样,那是一张描绘了一种只生活在特定半位面的鸟儿的图画,线条简洁有力,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这种生物的特征。
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这鸟儿上面,而是集中到了图画一角。
在那个地方,即便透过沙砾的模型,也能看到,未干的墨迹组成了一段凌乱的文字,那是简短的一句话。
我在这里,它也在这里。
所有人顿时悚然一惊,阿尔伯特感到脊背发凉,虽然房间里现在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各种传说却在他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画面。
副舰长保罗没有了形体,只剩下灵魂,萦绕在这他生前居住的房间里,他出现在桌面上,出现在床铺底下,出现在每个人的身后,他发出无声的呐喊,只想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存在。
终于,保罗副舰长得到了机会,他拿起自己的羽毛笔,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在这里,它也在这里。
“我”能够理解,这应当是保罗副舰长的自称,那么,“它”是谁,它又在哪里
思维之间,阿尔伯特感到一阵惊骇,他觉得自己背后似乎有微风吹拂,又好似某人的吐息,他不敢不回头,就好像一回头就会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拉入深渊一般。
明明船舱内有温度调节法阵,气温怡人,但阿尔伯特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暗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感到那邪恶混乱的气息越来越接近,阿尔伯特寒毛直竖,终于,他忍不住回头一望。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船舱走廊,灯火摇曳,窗外的月光,惨白而明亮。
“真的是错觉吗”
阿尔伯特长舒了一口气,就在他放松之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走廊一侧的墙壁,在那里,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正赫然映入阿尔伯特视野之中。
我在这里,它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