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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记(二)

    《与花七日梦》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去一个人我家不远处的一座山散散心。  那里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我走的不远,喜欢走到半山腰的一块灰色石头就停下,然后坐在石头上面一个人待着,时不时荡着我的脚。  石头上面很干净,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会是我的好伙伴,所以我特地从家里拿了一大瓶水来到半山腰上,把它上面洗干净。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把一颗灰色的石头称作为伙伴感到奇怪,但实际上,我这人没什么朋友,所以遇到事情总喜欢坐到它的上面,和它说话。  虽然它从来不会回我的话,但是对我而言,它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永远会安静地倾听着我的喜怒哀乐。  周末,我又和爸妈吵架了,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吵架的理由不过是菜合不合胃口这样无聊的问题。  和往常一样,我摔门就往后山走去,准备去和我的石头伙伴倾诉我的烦闷。  踏入山林,山里的草木的芬芳一下子就将我烦闷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很快我就来到了山腰,看见了我的好伙伴,我的大石头。  但是我这次没有直接过去坐在它的身上,而是远远的望着。  并不是我不想和我的好伙伴倾诉我的苦闷,只是和往日不同,我的好伙伴身上此刻坐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姑娘,和我一般年纪大小的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鹅蛋脸,穿着一条淡蓝色基调的长袖碎花长裙。  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但我的心思不在欣赏她美丽的脸庞上,因为我刚刚安抚了不少的烦闷又回来了,我觉得我最好的伙伴被人抢走了,哪怕它其实只是一颗石头。  那个姑娘也看见了我,但她看不见我烦闷的内心,她朝着我挥了挥手。  她对我说,你好。  我本想恶狠狠地问她,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好伙伴。  但是此刻姑娘正笑靥如花地看着我,她的笑容很美,比春天这满山的花都美。  我说,你好。  平日里这后山就像是我的秘密基地,从不见我以外的客人。  她说,我来这里散心,看见这块大石头很干净,就坐在这里想事情。  我说,我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坐在那里想事情,那块石头是我的好伙伴。  姑娘忽然掩嘴笑了起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笑为什么会有人把一块大石头当做好伙伴。  她笑完,问我要不要上去一起说说话。  她的声音很好听,至少比我妈妈那恼人的大嗓门好听。  我没有答应,我想起小的时候父母说过山里有恐怖的精怪,她们会变成美丽的女子,用美貌骗路过的行人,把他们变成腹中饱餐。  我摇头,转身往家里走去。  她在身后对我喊道,我明天还会来。  我没有理她,我回家了。  直到出了山,我又觉得她不是可怖的精怪,山里有精怪,我这个常客不可能现在才被盯上。  第二天,再次和父母吵了一架的我再次朝着那座山走去,我没有朋友,没有别的去处。  到了半山腰,远远的,我看见我的好伙伴的上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姑娘,穿着一条淡蓝色长袖碎花长裙的姑娘。  她看着我笑着,我就说我今天也会来吧?  这次我走了上去,她坐在我好伙伴头顶的左边,右边空着,像是在特意留给我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我坐下以后的第一句话。  我叫花,她笑着和我说了她的名字。  她叫花。  我好奇,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说她受不了家里妈妈的唠叨,就跑到这里想散散心。  我说我也是经常受不了爸妈的唠叨,就喜欢跑到这里散散心。  花拍了拍身下的石头问我,你昨天说这块石头是你的好伙伴,为什么?  我说我没什么朋友,只有这块大石头愿意倾听我的苦闷牢骚。  花又问我,你今天也不开心吗?  我点头,我今天也不开心,我讨厌我那烦人的爸妈。  花说,我可以和她倾述,她愿意倾听我的苦闷。  我开始述说我父母的种种,他们是多么烦人,多么让人生厌。  花真的在认真地倾听着我的倾述,她会安慰我,劝解我。  倾诉许久,我问花,你的父母呢?  花摇了摇头,她说她没有父亲,她说她也不喜欢她的母亲。  花没有和我倾述她那不喜欢的母亲,而是和我说起了一些她知道的趣事和笑话。  我总是能被她说的趣事和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我心里的烦闷早已消失,花是一个很阳光的姑娘。  一直到了下午,太阳摇摇欲坠,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我对花说,我要回去了。  她说,再见。  我问她,天要黑了,你不下山吗?  她说她还想坐一会,她不想回家那么早。  我点点头,让她注意安全。  没走几步,花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花问我,我们算朋友了吗?  我说,算。  她又问,明天你还来吗?  我说,来。  她说,明天见。  明天见,我说。  第三天,今天我没有和父母吵架,也许是我的心情很好。  我再次来到了半山腰,花穿着淡蓝色长袖碎花长裙正坐在我的好伙伴头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没有洗澡吗,为什么不换衣服?我问花,她好像每天都穿这条裙子。  花说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她父亲走之前给她买的就是这条裙子,她父亲也说他很喜欢她穿这条裙子。  于是花在父亲走后,买了很多条这样的裙子。  花说完,伸出手到我的面前。  我洗澡了,你闻闻,花笑着说。  我真的拉过花的手闻了闻,花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真的像是一丛散发清香的花。  我不小心拉过了些,拉开了花的袖子,看见了花的手臂,上面不是青的便是紫的,我知道,这是淤青。  花抽回了手。  这是我摔倒磕到的,这是花的解释,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我知道她是在骗我,但是花不允许我问,只是和昨天一样,给我讲着她知道的故事。  我真实的感受到,花是我的朋友,我也是花的朋友。  从白昼到夕阳,我和花每天都相约在这里相见,除了相遇的那天,花已经给我讲了四天的故事。  花讲的故事很丰富也很动听,只是极少听她讲述过家里的事情。  不过我从她的一些故事里也知道了她家里的一些事情,她没有了父亲,她讨厌她的妈妈,她的妈妈有了一个新的对象,她不喜欢回家。  我从开始的倾述者变成了倾听者,花像是要把她知道的所有故事都分享给我,不断地讲着,乐此不疲。  我想,花一定是一个非常受人喜爱的姑娘,谁会不喜欢这么阳光美丽的姑娘呢,而这个美丽的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很骄傲,也很开心。  有一次我和母亲吵架的时候,她曾经说过,我这样的脾气是交不到好朋友的。  我问花,我们现在算是好朋友了吗?  当然算,她用力点头笑着说,她笑的很美,比第一天看见她时还要美。  我又问花,花你可以来我家做客吗?  我很喜欢花这个朋友,我想带花给我的母亲看看,我也可以交到很好的朋友。  但是花拒绝了,我很伤心,以至于接下来她讲的故事我都没有认真听。  花看出了我的伤心,她告诉我,我们是好朋友,她没有骗我。  她还说,她只有我一个好朋友。  我没有相信花的话,她那么惹人喜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好朋友。  今天我回去的很早,花也没有挽留我,只是在后面安静看着我离开。  第六天,我还是上了山,花依然穿着那条淡蓝色的长袖碎花长裙坐在我的老伙伴头上。  远远的看见花,她低垂着脸,看起来兴致不高,直到看到了我,才又重新有了笑意。  我心里的怨气一时间烟消云散,我又坐到了花的旁边。  花说她知道的故事讲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想留到明天再讲,今天她想听我讲故事。  我连忙摇头,说我不会讲故事。  花说没关系,我讲什么故事她都会认真听,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我开始绞尽脑汁想故事,可我这人平日里实在无趣得紧,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有趣的故事。  于是最后我只得把我的生活故事讲给花听,我想,这世界上也许没有像我那无趣的生活那么糟糕的故事了,简直是无趣至极。  但是花手撑着脸,一直安静地听我讲着我那无趣的生活故事,她在看着我,仿佛我现在所讲的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故事。  她撑着脸,也许是听的太认真了,她的袖子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她小臂上的青紫,竟然与我初见时一般无二,没有消退,也没有加重。  我问她,为什么没消。  花说明天就告诉我,她现在只想听我讲故事。  我觉得花不会骗我。  我那无趣的生活故事不知讲了多久,一直讲到夕阳摇摇欲坠。  我说我要回去了,看着夕阳,我觉得我得到了解脱。  我要走时,花叫住了我。  花说,我们是好朋友,这是真话,我是她唯一的朋友,这也是真话。  花看着我,说的很认真。  我说我相信你,我们是好朋友。  花笑了,笑的很美,她说,明天见。  我说,明天见。  第七天,我没有上山。  今天下雨,一天都在下雨,雨很大,哪怕撑着伞也难以出门,我想花应该也是不会去的。  第八天,天空放晴,但是我也没有上山,或者说是我不能上山,我的父母和小叔不允许。  我的小叔是一名警察。  他和我们说,有丧尽天良的罪犯正在这附近逃窜,不允许我出去。  我那讨人厌的母亲问小叔,是个什么情况,她就是喜欢八卦。  小叔说八天前,有一个单亲母亲和她的情夫一起残害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没找到女儿的身影。  那个情夫已经自首了,但那个母亲却还没有被抓到。  小叔又说可惜了,长的挺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说着还拿出一张照片。  他还说,查案的时候听不少人说看见过那个母亲虐待自己的女儿,但是没有人报警。  我在一旁瞥了一眼照片,我没有看清照片上人的脸,只看见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袖碎花长裙。  我不顾父母和小叔的叫喊,冲出了家门,也不顾他们在我后面追着。  也许是我不顾及暴雨后的山路泥泞,我不知道我怎么跑过我那当警察的小叔,我终于来到了我的老伙伴身边。  今天有些特别,没有了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袖碎花长裙的美丽姑娘坐在我的老伙伴上面笑吟吟地等着我。  今天也有些特别,我的老伙伴的左边有了新的朋友。  那是一丛蓝色的小花,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花。  花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