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空无

    亚马逊雨林。　　“芙妮娅，你真的不困吗？”　　“当然，出来玩我可是很兴奋的！”　　“可是，你白天晚上都没有睡觉诶？”奈莉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　　“不过，芙妮娅为什么会喜欢雨林呢？”她不明白，这里算得上是十分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毒虫又很多。　　“因为在这里，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鲜活的一面！”　　这里有虫鸣，有鸟啼，这些是这个世界最原始最自然的美好。　　而且有奈莉在，根本不需要害怕什么。　　“不过你说错了。”　　奈莉歪歪头，表示疑惑。　　“要在雨林前面加上『有奈莉在的』这几个字才是正确答案！”　　繁茂的草木中，奈莉推着芙妮娅漫步，但却是踏在空气上，悬空行走。　　无论是雨滴还是昆虫，泥土还是枯叶，都沾染不到身上。　　“所以说，只要不是『有奈莉在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喜欢。”　　但身后的人并没有反应，步伐也变得十分缓慢。　　奇怪，她走路都能睡着吗？　　芙妮娅转头看向奈莉，只见她目光紧盯着两人头顶的树叉，一条粗壮蟒蛇正缠绕在那里，注视两人。　　奈莉则是被吓到了，面色苍白。　　“笨蛋奈莉，它打不过你，也追不上你，不要怕！”芙妮娅无奈提醒道。　　“是……是这样吗？”似是想起来自己很厉害，奈莉才缓过神来，推着芙妮娅继续前行。　　“你要多动动脑子嘛，不要突然慌了神，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诶！”　　少见的，芙妮娅正色着“教育”她。　　奈莉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不久前只是个一推就倒的普通人，怎么可能适应这么快嘛！　　“那芙妮娅一直陪着我，不就放心了？”　　“……拿你没办法。”　　芙妮娅只是温柔一笑，目光不断扫过周围。　　或者说，她只是在趁着转头，来看身后的人。　　“好啦，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这么快吗？”　　“……因为要赶上除夕夜嘛，而且小奈莉已经困得不行了呦！”她活动了两下胳膊，想要将雨林独有的气味沾染到身上　　“那么下一站就去南极洲，给小奈莉提提神！”　　虚无之门出现，两人走入其中。　　南极洲。　　寒冰与风雪的大陆上，一道漆黑的空洞浮现。　　此时的芙妮娅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衣物，怀中抱着热水袋，又有奈莉隔开冷风，她并没有感到很冷。　　而奈莉更是没感觉。　　“真是的，奈莉竟然完全不冷，还指望着能给你提提神呢。”　　她们走在浮冰上，远处有一小群企鹅从水下钻出，憨态可掬。　　这次奈莉并没有悬空，而是踩在积雪上，感受着从脚底传来的凉意。　　“芙妮娅，”　　“嗯？”　　“准备好了吗？”　　芙妮娅有些不解。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奈莉的意思。　　轮椅如同被装上了推进器，突然在冰面高速前行，甚至两轮渐渐悬空。　　“呜哇，奈莉，太快了！”　　或者说，是飞的太低了。　　冰屑与雪花溅起，奈莉推着芙妮娅奔跑着，向着大陆的中心，向着世界的尽头。　　她很高兴，因为她实现了两人曾经渴求的梦，答应过芙妮娅，以后再也不分开。　　“哈哈哈，芙妮娅，快看，我们把世界甩到身后了！”现在，她不用去担忧恐惧。　　现在，她只有芙妮娅。　　“是啊，全世界都不如奈莉呢！”　　芙妮娅的语气带着欣喜的颤抖，奈莉见此有些想哭出来，高兴得哭出来。　　因为此时此刻，她们无需在意其他。　　奈莉不用去掩饰自己的高兴与失落，不用在意别人的赞赏或评判。　　她们是最自由的，她们就是彼此的全世界。　　……　　某处无人小岛的沙滩。　　坐在轮椅上的芙妮娅与推着轮椅的少女缓步走在夕阳下。　　“真是不错的一天呢。”奈莉光着脚，任由潮汐拍打。　　“难以想象，一天内我们就到了海市，雨林，冰原和沙滩。”芙妮娅的声音很轻，只有奈莉能听得见，稍远一些就会被浪声淹没。　　渐渐的，轮椅的速度慢了下来。　　“奈莉？”　　“……”　　“小奈莉？”　　“……唔，我在。”　　芙妮娅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奈莉想沉睡过去，但她很害怕，很害怕少女下一次睁开眼时，作为“奈莉”的那个灵魂再也无法醒来。　　这种事情，她不会允许的。　　“奈莉，陪我说几句话吧。”　　虽然只是她想说而已。　　“好！”少女一口应下，困意被某种莫名的情愫扼杀。　　少女有种直觉，坐在轮椅上的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出来。　　“你看你，明明信心满满，说会赢过那个人的。”　　“我只是有点困嘛，从来没想过要输给她！”　　“那你以后不要这么贪睡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好的好的，知道啦～”　　“你别太大意，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哪怕是对你也一样！”　　“好的。”　　“对自己好一点，别贪吃，也别吃太少，虽然你现在或许不需要。”　　“……好”　　仅存的余晖已经不足以带来温暖，世界以极快的速度冷却。　　“还有，别忘了我。”　　“？”　　她的脚步已经停下，心脏被看不见的手所攥住，窒息感让她几欲晕厥。　　少女并不知道，她一直以来，是拥有了一切，亦或者是一无所有。　　或许，这个世界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奈莉，其实……”芙妮娅强忍着泪，声音颤抖：　　“其实我……已经死了啊……”　　“……”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唯有浪花拍击沙滩，抹去少女的足迹。　　“我不能再陪你了，奈莉。”　　“为……”少女想问。　　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所问为何，所求为何。　　“芙妮娅……”　　眼前的人转过身，露出微笑，似乎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从未离去。　　“奈莉，我已经很知足了。”　　“……”　　“但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不行……”　　“你一定要赢过她，因为——”　　因为她说过，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去死！』　　所以，哪怕少女会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哪怕杀掉数不尽的人。　　若不选择崩坏，空无亦会抛弃少女，至于芙妮娅她自己……　　至于她自己，不过是寄居在空无中，一缕残存的意识罢了。　　“奈莉，去夺回你的权能……”　　少女想要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她早已不存在。　　“去骄傲的活下去……”　　她的声音被浪击碎，被风吹散。　　“……替我……”　　推着轮椅的少女站在原地，轮椅上的少女却消失不见。　　因为她，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