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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 章 人心

    老太君平静目光看着李承安。  李承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垮下去。  欺天之贼,乱世之祸源,大荒掘墓者——  这个罪名很大,大到哪怕是以李承安的身份,都不敢去回应。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这或许不是谣言。  那个混蛋多半真的有问题。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沉默!  身为大唐皇帝,当世人皇,于公,他应该立刻着手布局,想尽一切可以的办法杀死陈知安,将甲子天变扼杀,解救大荒于天倾前。  于私,他希望陈知安就这么消失。  最好永远不要出现。  天地崩塌与否,全凭他娘的天意。  所以他近来才会如此烦躁,连高力士那以铮铮铁骨著称于世的忠臣都开始自称奴婢。  没有人知道他平静面容下的疲惫堪。  所有人都看着他,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连苏如那老狐狸都表现的格外沉默,一言不发。  “所以陛下也相信那个流言。”  老太君摇头道:“老身不信!”  “记不得是哪一年了!”  “那年知安刚从琅琊回帝都,老身说他能为流民拔刀,为苍生挣命,做的很好,陛下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么?”  “他说......心有不忍。”  老太君嗬嗬笑道:“那小家伙啊,他在老身这里心不在焉。  老身也懒得多说些什么。  毕竟年纪大了,话多难免惹人厌烦!  一句心有不忍。  让老身选择彻底站在他那边,所以才有长安流血夜老身只身前往岷山关。  他后来做的事。  也证明老身没有看错人。  长安流血夜,他登天擂鼓,让天下百姓挺直脊梁,见帝不跪。  圣墟一行,他未老头先白,形销骨瘦,丢了半条命,为大荒续命一甲子。  陛下。  你说如果没有他,现在还有大荒么?”  李承安默然不语。  眼底露出几分追忆,缓缓道:“也是那天晚上,我被萧奴儿追杀,他来了金科巷。”  ........  李承安离开西伯侯府,转身又去了青楼。  进府前他脚步沉重,离开时仿佛卸下了某种包袱,走到街上时甚至踹了路边大黑狗一脚。  到了青楼。  李承安先是洒下大把银子,包下胭脂榜上的花魁,又点了两壶绿蚁,彻底放纵了一把。  直到柳七站在面前。  他才挥手让姑娘们离去,起身一把揽过柳七的肩膀,冷笑道:“柳先生,你知道陈知安那狗贼在哪里,是吧?”  “可能知道。”  柳七捋顺青衫,看着李承安道:“看来陛下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李承安随手丢给柳一壶酒。  忽然叹了一口气。  “当年老子只是一个废物皇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是陈知安那狗贼把我推上这个位置,这些年我虽然做的不算好,却也不算差。  他要的盛世,老子给他了。  如果他要亲手毁去,老子也懒得管。  总归老子就是个废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大不了一起死。”  说到这里。  李承安又自嘲笑了起来:“柳先生,你说知安会不会很失望,青楼凋零至此,知安被世人辱骂,西伯侯府遭此屈辱,这天下日渐凋零,世风日下,满目破败,我却好几年都不敢出白玉京,反而躲在暖朝阁装聋作哑!”  柳七默默接过酒壶饮了一口。  身为一个读书人,他对如今的世道并不算失望。  哪怕长安城有许多百姓偷偷摸摸往月牙湖丢石头,往青楼泼污水,许多读书人对老板口诛笔伐,他都不会失望。  因为他知道。  人心本就是如此。  抬头看天易,低头见己难。  天道崩塌,大荒将倾,鲜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本心不易。  真正的成长。  是见过世间最黑暗处,看透人心鬼蜮后。  依旧对这世间不绝望,依旧留着几分善意。  “至少陛下今日来了,不是吗?”  一壶酒饮尽,柳七摇头道:“其实在十年前,老板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之局面,而且在老板推测中,情况比现在只坏不好。”  李承安微微一怔:“所以他失望之后,才会选择悄然离去吧。”  “他离开前,我也是这么问他的。”  柳七笑道:“老板说天下白痴茫茫多,哪里失望的过来,他为大荒做的事,只是因为想做,所求不过一个心安,而不是他们的感恩戴德。  因为无所求。  所以不会失望。  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如清风拂岗,他自岿然不动。”  李承安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才缓缓感慨道:“古有君子,知其可为而为之,又有大德,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后有圣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素。  知安有古之大贤大德之风,可称圣人,是我小觑于他了!”  柳七沉默看着李承安。  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只是看皇帝陛下这模样,还是别说了。  只是默默递出一个账本。  “陛下,这是被诸天宗门收买的朝臣和世家宗门名册,他们骂的挺脏,是您动手,还是青楼自己做?”  “嗯?”  李承安问道:“不是清风拂岗,他自岿然不动?”  柳七幽幽道:“老板岿然不动,我们做员工的总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因为我怕留在家里,一个忍不住把那些白痴全给嘎了!”  “他娘的,眼不见为净!”  逐鹿天下中央地域,有青衫少年倒骑毛驴,腰间别着一把剑,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慢悠悠行走在草甸上,他身旁跟着着一个腼腆少年,两人共饮一壶酒,悠哉逍遥!  “唉,看来陈宁兄家里也挺复杂。”  那腼腆少年饮下一口酒,许是酒太烈的缘故,少年被呛了几声,脸上爬起一抹陀红,惆怅道:“我家里也挺麻烦的,家里长辈让我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  “夏老弟是觉得那姑娘生得不好看?”  青衫少年笑吟吟道:“反正离央水还挺远,老哥给你参谋参谋,这种事儿老哥有经验。”  “那姑娘很好看,是我的问题。”  腼腆少年一脸认真道:“大荒天崩在即,我夏由虽然修为低微,没法像陈留王那样力挽天倾,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力挽天倾...”  那叫做陈宁的青衫少年歪着脑袋看着夏由,幽幽道:“都说那陈知安是欺天之贼,乱世之祸源,大荒掘墓者,听你这意思,你似乎不这么认为?”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  大抵是多喝了两杯,夏由显得有些激动,高声道:“如果陈留王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圣墟开启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拼死擂鼓?直接让逐鹿天下吃了大荒气运不就好了?  还有十二年前。  那时候诸天宗门在大荒作威作福。  如果不是陈留王他老人家,大荒哪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聪明人却始终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  夏由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陈宁,满怀期待道:“陈宁兄,你也姓陈,你肯定也不相信陈留王是他们说的那样吧!”  陈宁微微一怔。  看着这满眼期待的少年沉默不语。  直到许久后。  他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