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烈士陵园。
薛战城与几个战友一起坐在董援朝的墓碑前,喝着酒,吃着烧烤,聊着天。
“援朝,你小子不给力啊,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邵元光将杯中的白酒倒在地上,又把董援朝爱吃的烤腰子在他墓碑前晃了几圈。
“来,哥们儿给你投喂点,你要是吃到了,就给哥们儿说一声!”
听到这话,其他战友笑了。
“你让援朝怎么给你说?从墓里爬出来说,元光,老子还想吃几串烤羊筋?吓死你丫的!”
众人失笑,只见薛战城眯眼看着董援朝墓碑上的照片,微微叹息。
“你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呢?”
“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前世今生?都是扯淡,老大你这是卧底久了,有点悲秋悯怀了啊!”
邵元光拿起酒瓶,又给薛战城杯中倒满了酒。
“我倒是巴不得援朝从墓里爬出来,像是从前恶作剧那样,大笑着说‘老子吓死你们’!可惜,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从不怕所谓的鬼神,哪怕此时此刻,在这深夜里,在这埋葬了成百上千英魂的烈士陵园里,他们也没有半点惊慌。
都是他们的战友,都是他们过命的兄弟,怎么会害怕呢?
薛战城一口喝光杯中的酒,摇摇晃晃起身,走到董援朝墓碑前坐定,背靠着墓碑,像是小时候与地方子弟打架时,和董援朝背靠背并肩作战。筆蒾樓
“我在卧底第一年的时候,曾受过很严重的伤,当时……所有人的以为我顶不住了!”
吃着烤串,薛战城的眼神有些迷蒙。
“我看到自己的灵魂在飘,我回到军区大院里,看到了我的父母家人,还有我爱的女孩,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听到这话,邵元光忍不住喊道:“卧槽老大,你这是灵魂出窍了啊!”
“我贪恋家的温暖,我想一直陪在小禾身边不离开,我就不肯走啊,就赖在这里,即使没人能看到我!”
薛战城一阵苦笑,说道:“然后,我就看到董援朝了,他还是牺牲前的模样,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上前就拉扯我,讨厌得很!”
“我问他干啥要带我走?他说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说我要是再不回去,就真的要和他做邻居了!”
想起当时的场景,薛战城失笑。
“妈的,这小子是不是嫌弃我,竟然不稀罕我和他做邻居?”
出了薛战城之外,其他战友都没有笑。
他们看着薛战城平静微笑的模样,心中一阵阵发紧,没人知道薛战城在三年卧底生涯里,到底吃过什么苦。
此时不过短短几句描述,却已经让他们难受到不行。
“援朝看我生气,就忙解释说,小禾专程去探望过他,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他一定要保佑我活下去!”
到现在,薛战城依然记得董援朝提起这些话的表情。
“战城,当初我死之前,拜托小禾替我照顾好蔷薇,她答应了,也履行了诺言,现在,她跪在我坟前求我保护你,我也不能食言啊!”
“是,你不怕死,可是你想过冯晚禾吗?你若是死了,你让她往后怎么活?”
……
冯晚禾啊!
他最爱的女孩啊!
她是他内心深处最痛的刺,每每想起她,他的心都疼到无法忍受。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拔去这根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甘愿忍受着这份痛!
“然后呢?你就听援朝的话,回了自己该回的地方?”
邵元光端着酒杯的手在抖,声音在也抖。
薛战城笑着点头。
“对,我就跟着援朝走了,他亲自将我送到一个有光的地方,他说,他一直都在上面看着我们呢!”
他踏入光中,随即便醒了过来。
“兰霏琳说我昏迷了一个多星期,期间数次呼吸暂停,好几次她都以为我挺不住了。”
其实他的伤情不算致命,若是回到部队医院,很快就能化险为夷。
只是当时正处于潜伏的关键时刻,若是他贸然离开回部队医院治病,必定会曝光身份,那么多人的付出也将前功尽弃,那么多人的牺牲也没了意义。
他在昏迷前,留给兰霏琳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宁可死,不许走!
如果他不幸牺牲了,兰霏琳还能继续卧底任务,他们依然有很大的胜算,他死得不亏!
董援朝的墓前一片死寂。
许久,邵元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在墓碑上狠狠捶了几拳。
“妈的,董援朝你小子不行啊,既然能显灵,你干嘛不去老子梦里和老子打个招呼?”
薛战城失笑,指了指头顶。
“你就横吧,他没准正在天上看着呢,唔,你损坏他墓碑,小心他今晚去你梦里找你算账,变成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吓死你!”
邵元光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我等他来!他还欠我一场射击比赛呢,老子还铆足劲儿要赢他呢!”
顿了顿,有人小心翼翼问道:“老大,兰霏琳现在……听说她一直没归队啊!”
提及兰霏琳时,薛战城的眼神动了动。
“组织有自己的安排,但应该很快,就会有兰霏琳的消息了!”
他仰头看着苍穹的似水繁星,表情晦涩不清。
大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闷着头喝酒吃串,气氛重新变得沉闷。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喝你和嫂子的喜酒啊,任务已经完成,你们这……也该办喜事了吧?”
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及了薛战城与冯晚禾的事。
结婚?
薛战城的眼神里盈满了悲凉与无奈。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痛。
他在任务完成的那天,不是没想过与冯晚禾重新开始,毕竟他们那么爱,毕竟他们分别时满是遗憾。
可当看到冯晚禾与黄仙亮并肩走在一起,看着他们亲昵平和的场面,他满是心虚和自卑,不敢再往前一步。
这世上,除了他还在原地徘徊之外,其他人早已往前走了很远,很远。
他注定是被遗弃的可怜虫,他再也没资格去牵她的手了。
“老大,真爱无罪,你又没做对不起冯晚禾的事,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敢见她?”
邵元光最近谈恋爱了,因此在恋爱方面很有经验。
他看出薛战城的顾忌与犹豫,于是趁着酒劲儿上前,一把将薛战城拉起来。
“走,兄弟们给你壮胆,我们今天非得帮你把嫂子抢回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