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定亲
这天上午,干妈躺在卧榻上品着我为她泡的茶,冬梅站在门外等着我将马桶提出去。这时候,吴妈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告诉干妈张老爷来了。我禁不住看了冬梅一眼。这个聪明的姑娘,立刻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干妈对吴妈说:“他来做什么?”吴妈说:“来提亲的,带着丰厚的礼物。”干妈说:“我家可没有姑娘,他要娶谁?”吴妈就盯了冬梅一眼,说:“冬梅。”干妈就叫吴妈过去告诉张老爷,她马上就过去见他。冬梅这个心高气傲的,追求自由的姑娘,这一刻感觉天塌下来了。她“扑通”一下跪在门前,说:“仁慈的太太啊,您可千万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啊,冬梅愿永远伺候在您身边。”干妈起身冷漠的说:“这是我前些天与他谈好的,将你嫁给他,他才肯将幺姑娘嫁给乖乖,既然你不愿意跟乖乖在一起,我只好答应这门亲事,我总不能让乖乖一辈子独身吧。再说,这也是为你好,他可是大户人家,你过去是做太太,这也算我对得起你这些年伺候我的劳苦。”说完就抓着我的手向外面走去。冬梅一下抱住了她的双腿,说:“太太呀,他老得都走不动了,为什么还要娶我?”干妈就看我一眼,我就将实情告诉了冬梅。冬梅流着泪说:“仁慈的太太啊,这哪里是为冬梅好,是将冬梅往火坑里推呀,太太。”干妈就厉声说:“这件事我早已答应下来,难道你想让我做一个失信的人,想让乖乖一辈子独身!”冬梅说:“乖乖还年轻,日后再给他寻一个姑娘就是了,求求太太饶了我吧。”干妈说:“我却等不起了,再说,张家可是大户人家,与我们门当户对,于你,于乖乖都是好事,这样的好姻亲到哪里去寻?让开!”冬梅泪流满面的望着干妈,说:“仁慈的太太啊,善良的太太,求求您推了这门亲事吧。”干妈盯着外面的阳光,冷冷地说:“不能,我堂堂大户人家的太太,怎能出尔反尔,让开!”冬梅就哭着不停的给干妈磕头,我听见她的额头在地上碰得“嘭嘭”的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干妈,退了这门亲事吧,我不会独身的,我身边还有您。”干妈狠狠地瞪我一眼,说:“我会死的。”我急忙说:“干妈是那南山上的松树。”干妈厉声说:“有些脸面是可以丢,有些脸面是永远不能丢的。”我不明白干妈的意思,盯着干妈。她说:“今天要是退了这门亲事,别人自然会说是我们的不对,以后谁还敢答应你的亲事?这件事决不能心软。”说完就踢开冬梅,大步向厅前走去。冬梅在后面大声叫道:“太太······”干妈没有回头,毅然决然的带着我向前走,一直走。冬梅突然大声说:“太太,我愿意,愿意跟着乖乖······”干妈站住了。冬梅爬过来跪在她的身后说:“我愿意嫁给乖乖,愿意做一只猫。”干妈慢慢地转过身来,盯着冬梅看了会儿,说:“真的?”冬梅立刻说:“真的。”这句话她说得有气无力,似乎很委屈,似乎很无奈。干妈说:“这可是你今天亲口答应的,倘若以后你反悔,我就会用绳子将你捆起来与乖乖成亲。”冬梅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反悔的,太太啊。”干妈就说:“你下去吧。”冬梅走了,干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哼,小样,在我面前犟,你还嫩了点,不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不罢休。”我突然明白了,干妈绕这么大个圈子,只不过是要治服冬梅。干妈推掉了张老爷提亲这件事,自然张老爷也退掉了我跟他幺姑娘这桩婚事。我心里并没有感到一点快乐,虽然冬梅将张老爷的幺姑娘吹得很恶心,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毕竟没见到她尊容前,关于她的任何事情,都是“听说”。——这个世道眼见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听说”这个词,有时候是真的,但大多数时候却是谣言。关于幺姑娘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我无从知晓。但我却知道张老爷确确实实退掉了这门亲事,他凭的什么?——谣言!也许这就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吧。我心里突然有了种错过了发财的痛楚!只不过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你有多么崇高的理想,都要有资本才能实现。我当然也明白,有资本就要好好利用资本,没有资本就要去找资本,幺姑娘算是我找的资本。能得到冬梅这个漂亮的,心高气傲的姑娘,我本应该感到十分的高兴——很多人不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样的姑娘而不想爹妈么。再说,我还有干妈这个资本——她说过会将一切都交给我的。她的财富大家都是知道的,撇开积蓄不说,光这宅院也很值几个钱。只因为我明白冬梅迟早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说不定还会给我带来灭顶的灾难。只不过我知道那自由之神在向她招手,我及孩子和这个家,是绝对让她停不下脚步的。也许,这已是命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我经历。我告诉干妈,我不想跟冬梅成亲。干妈却说:“冬梅是我能压制得住的,倘若你真与那张家的幺姑娘成亲,凭她娘家人雄厚的实力,只怕我也只能低三下四了。”我说:“可以找别的姑娘。”干妈说:“冬梅是我们了解的姑娘,她没有娘家人,你们在一起就了无牵挂,只有我这一个负担,别的富家小姐是看不上你的,穷人家的姑娘她的娘家人就是你们的负担,你明白吗?”我明白,但我却不想受到伤害,更不想将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告诉干妈,只因为我担心干妈知道后会将她真的嫁给张老头。我说:“我已读完了您给我的三本书,我能负担起她娘家人。”干妈严厉的盯着我说:“你是我的干儿子,就是我们家的人,那柴扉配木门这损脸面的事,我们家怎么能做?”难道跟冬梅成亲就不是柴扉配木门的事了?我却不敢说出来。她说:“冬梅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也算是这个家的人,倘若这还不够,就给她一个干女儿的身份,反正她是没有娘家人的。”我只好默不作声。令我绝没有想到的是,干妈反对也就算了,连冬梅这个小蹄子听说我不愿与她成亲,也跑来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