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送泥孩
泥孩,沈香引听说过,传闻无子嗣的女人在庙中求回泥孩,为它们命名,待她死后孩子们会生出灵性,保佑一方水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延续着这个风俗。一行送泥孩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近,经过沈香引和鹤冲天,有不少诧异的目光,但是没人停下脚步,继续行进庄严仪式。中间八个人抬着一顶木轿子,轿子四周遮盖红色布头,路过沈香引身边的时候,风吹起红布一角,沈香引瞥到里面儿童形状的黑色塑像,脸上刻画着笑,映着红光,无比诡异。队伍后面跟着村里其他的人,不像前面抬轿、奏乐的那么讲究,队伍也松散一些。沈香引跟上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大娘,“大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大娘满脸喜悦,“泥孩显灵满月了,送泥孩!”又紧接着一句:“你俩,城里人?没见过你们,跑这儿干啥来了?”沈香引拿出画像:“找…”鹤冲天插话打断:“找一个朋友,之前她借钱给我们投资,有分红,但是联系不到人。”沈香引接上话:“对,听说她回老家了,就找过来。”“分红啊!那可是好事儿,叫啥啊?”大娘惊喜。沈香引展开画卷,大娘顿时变了脸,胳膊肘指了指前面一个穿花棉袄的大娘:“你去问她吧。”说罢也不再理会二人,但沈香引怎么觉得,大娘看她的眼神变嫌弃了?不多想,沈香引追上前面的花棉袄大娘,故技重施说分红。原本看到画像脸色难看的大娘:凤姨,此刻两眼放光:“你们是翠兰的朋友啊!分红?能分多少?”似乎意识到此话不妥,又哀哀道:“翠兰是我们家闺女,你们要早点来就好了,她一个多月前,难产去了。”翠兰应该就是邪祟的真名,一个多月前?她不是已经失踪了一年多吗?看沈香引不说话,凤姨又说:“翠兰真的是我们家闺女,待会儿送完泥孩,我带你们上我家去!”……凤姨家比其他人家的破房子还要破,土夯的墙,四处漏风,屋里比外面都冷,有一股馊馊的味道。屋里还有个大爷,王贵田,翠兰的爹。躺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闭着眼睛,时不时咳嗽两声。沈香引冷得抱起胳膊:“家里怎么没有翠兰的牌位?”听到她说话,大爷睁开眼:“谁来了?”凤姨一边烧火一边说:“翠兰生前的朋友,你总说翠兰不争气,人家争气着呢,在外面投资生意,朋友过来送分红了!”燃烧的煤炭烟雾腾起,大爷坐起身,剧烈咳嗽:“噢……分多少?”沈香引看向鹤冲天。鹤冲天:“三万。”这种落后的村子,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可能也就两三千。凤姨果然喜上眉梢:“哎呀!这么多呢!那那那……”她抹了抹手上的灰,略显局促。“没带现金,可以转账。”鹤冲天说。沈香引抢过话头:“哎…翠兰走了,就剩下你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节哀。”凤姨:“是啊,这孩子要强,但是命苦。”看俩人没再接着转账的话说,她一直提也不好,又说:“你们两个,吃晚饭了吗?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吃,你们要是不嫌弃,留下来吃口饭?”沈香引:“姨姨,我们能借宿一晚吗?您看外面天都黑了,我们回去不方便是一回事,主要是想多跟你们聊聊,翠兰不在了,我们至少给她上个香。”凤姨面露难色:“这边…没子嗣的女人入不了土。”小声说完,立刻又说:“住宿的话……不是姨姨小气,我们家就这三间屋子两张床,我和老头一张,还有一张……是翠兰的。”“没关系。”她巴不得能从邪祟生前生活的房间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凤姨看了一眼王贵田,王贵田颔首。“你们要不介意就没关系,有的人可能会说晦气,但要我说,你们关系好,自己的朋友,自然不会忌讳这些,谁死前还不是人了?”“一起睡,不介意吧?”沈香引抬脸低声问鹤冲天。鹤冲天没理她,跟着凤姨进了翠兰的房间。沈香引也跟进去,隐隐一股腥臭味。没有灯的房间,阴气森森,小小的床边放着一个简陋的三斗柜,抽屉歪歪斜斜,柜子上只有一个花了底的红色塑料圆镜,中间割裂破碎。凤姨铺床,敦实的身体挡着床,沈香引弯腰去看,一闪而过底下棉花褥子上,大片结痂的红黑色血迹,铺盖盖上去,空气流动,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到了晚上吃饭,一桌子稀汤寡水。任鹤冲天和沈香引怎么问,二老嘴都严实得很,面儿上客客气气,一句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生前有什么反常,为什么不立牌位,坟头在哪都像没听到似的闭口不答。鹤冲天以银行下班为由,把转钱的事情拖到第二天。天黑得早,村里没有通电,两眼一抹黑,沈香引和鹤冲天坐在翠兰生前的床上悄悄复盘。“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这俩人的刻意隐瞒?”沈香引问。鹤冲天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借着月光看向生锈的铁架床头,指尖摸过,锋利的刮痕。他长得高,往后倾斜,长臂再摸向靠里的床头架,一样的刮痕。“翠兰应该被铁丝或者铁链绑在这里过,而且挣扎得很厉害。”鹤冲天说完站起身往门口走。“干嘛去?”沈香引问。鹤冲天:“晚饭喝一肚子汤,你不饿?回车里吃点东西。”“我不去了,我们都走了被发现也不好,还有,你就睡车里吧。”鹤冲天:?“你不害怕?”整间屋子阴气森森。沈香引抱起胳膊,楚楚可怜:“怕啊,床褥还有大片的血迹,但是你跟人家说…不喜欢人家,一起睡多暧昧啊,万一我……”鹤冲天打断她:“闭上嘴吧,我快去快回。”鹤冲天离开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沈香引忍不住打颤。床上有一条被子,但是她膈应,不想盖,站起来活动活动,琢磨这件事该怎么继续查,上哪找那邪祟去。桌子上的红色塑料镜子,斑驳反射着月光。沈香引余光扫到,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是窗外的鸟?走近镜子,她拿起来的瞬间,后背一冷,锈了底的镜子赫然反射出她的身后,一张白惨惨割裂的脸!饶是她见怪不怪,也还是被吓得够呛,差点叫出声。“吓唬谁啊!”沈香引转身,什么都没有。难道只能在镜子里看到?不可能啊,她什么都能看到,连阿傍那种级别的她都能看到。还是说,走了?既然现身,为什么不找她?不是冲她来的?沈香引脊背一凉:鹤冲天一个人在外面走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