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落脚

    “这位爷您好，麻烦问个事。我是外地来投亲来的，我姑父说他家在霞光里，请问这霞光里该往哪头走啊？”清晨，天色都还没大亮，上海徐家汇的一条大街上，一个穿着老旧，拎着个破行李箱的年轻人四下张望一番过后，找到马路中间正在呵欠连天的黑衣巡捕，笑着开口问道。“去去去，一边儿去。”黑衣巡捕满脸的不耐烦，他这刚值完夜班，眼看就要到交班的点了，哪里有心情搭理别人。“这位爷。”“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黑衣巡捕抄起手里的警棍，当即就要给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一个教训。可是一抬眼，却看到年轻人捏着一块角洋，直接塞进了自己手里。于是乎，原本骂人的脏话也给堵了回去，改成了一副严肃的面孔。“霞光里是吧？从这边往头上走，过六个路口拐进去就是了。”说完，黑衣巡捕就低下头准备继续打瞌睡。“谢谢这位爷，大爷多福多寿。”“还有事？”“唉，是有点事想要麻烦一下您。”“小后生会说话，听口音是北边的人啊？”“唉，我是廊坊那边的，姓马，叫马宇。大哥您叫我小马就行。”说着，马宇，或者说路锋就是一根万宝路递了上去。指路为马，锋宇交加。通过齐三儿他们给出的消息，路锋很快就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改装，在一家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和一个行李箱，扮成了一个从北方来上海投亲的年轻人。随手就是一个小号开了起来。而路锋之所以要讨好这个巡捕，也是为了能更好的获取一个正当的身份。别看这些巡捕一个个的没什么地位，碰上什么事情也都是能躲则躲，不敢多问的。但他们毕竟是政府公职人员，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很多事情找他们办的话会方便很多。最起码比路锋这么一个外来人要方便。有事求人，姿态自然要放低一些。正所谓“没事臭脚巡，有事福海哥。”不是吗？“嘿，小子会来事啊。”黑衣巡捕乐呵呵的接过烟，直接点着了。一下就不困了。“大哥您贵姓啊？”“免贵，姓张，说吧，有什么事。”“张大哥，我姑父跟我说过，这刚来大上海的，啥都得小心着点，一不留神就容易让人给坑了。所以我就寻思着，能不能麻烦您带我一程，一起去霞光里啊？”路锋一脸的难为情。张巡捕吸了一口烟，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可不行啊，我这还在巡逻呢，要是让上头看见了，可是要挨板子的。”路锋掏了掏口袋，拿出了一张已经揉的起褶子的一元法币，塞到了张巡捕的手里。“张大哥，您就帮帮忙，您看行不？”张巡捕看着手里的一元法币，心中已然是乐开了花。要知道现在法币才刚发行不久，购买力还是比较强的，像他们这样的巡捕一个月也就拿五六块钱的饷。这里头还得给上头留上两块钱的孝敬，真落手里的不过三四块而已。现在不过是带人走一趟就能赚上一块钱，由不得张巡捕不开心。“唉，谁让你张大哥我是个热心肠呢，走吧，哥哥今天就带你一程。”“唉，谢谢张大哥了。”说话间，二人便一起朝着霞光里走去。一边走，张巡捕还一边说道：“你小子幸亏听了你姑父的话，我跟你说啊，就昨天，火车站那边就有几个外地来的愣头青，跟青帮的人动起了手。他也不想想这上海滩是什么地方？敢和青帮动手，那不是不想活了吗？听负责那块儿小郑说，那血流了一地啊。”“嘶，这么狠？”路锋一脸吃惊加害怕，连带着身形也朝着张巡捕那边靠了靠，活脱脱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见状，张巡捕也是哈哈一笑。可不得好好吓唬吓唬你？要不然你还以为这一块钱是我白挣你的呢。“哈哈哈，小兄弟你放心好了，远了我不敢说，就这一带这街面上的兄弟，那都给我老张几分面子的，有我带着你，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张大哥你真厉害，我这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了。”“哈哈，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我跟你说啊，想当初，我可还见过杜老板呢。杜老板你知道吧？那可是上海滩响当当的大字头，就连委员长都能称兄道弟的大人物。”“嗬，这么厉害啊，张大哥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呗。”“好好好，我就跟你好好讲讲，想当初啊......”就这样，路锋听着张巡捕的一路吹嘘，很快就来到了霞光里的弄堂，中途路锋也知道了张巡捕的名字：张水生。路锋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挺早，弄堂里的街坊们有不少人才刚刚出门，正好就撞见路锋两人结伴走进来。“水生哥，那我先过去了啊，过两天找你喝酒。”路锋直接把手里的半包万宝路塞进了张水生的口袋，随后便当着一众霞光里的邻里街坊们大声的向张水生挥手告别。张水生也是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说道：“行，兄弟你安顿好以后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好咧。”......告别了张水生，路锋直接在霞光里转悠起来，很快就在河边找到几个正在浆洗衣服的阿姨。“阿姨，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房子租的吧？”几名阿姨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路锋，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哪里人？租房子干嘛的？”“我是廊坊那边来投亲的，我大哥张水生他是做巡捕的，他跟我说这边租房子便宜，让我来看看。”“他是刚刚那个臭脚巡带过来的。”“没错没错，是他。”几个阿姨商量了一下之后，便对着路锋问道：“你要租多大的房子？”“不用很大，我一个人住，最好租金能便宜点。”“成姐，帮我看到下，我带他去看下房子去。”“好的。”......就这样，路锋顺利的在霞光里的弄堂里租到了一户人家的一楼隔间，双方画十字签押，约定了租期三年，每月房租大洋一块半，半年一付。有了房屋租约在手，路锋又叫上了里长，两人一起又去找了张水生一趟。在张水生的引荐下，路锋去了一趟警务署户籍科，花了五块钱法币，成功的拿到了自己在民国的正式身份。事成之后，路锋又专门请里长、张水生一起吃了顿便饭。代表着路锋正式在上海滩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