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谁知我心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李季一夜都没睡好。回想起昨天的情形,心里更是纷纷扰扰的;似乎那绵绵细雨,还在一直下着。昨晚李季从廖莹那里回到宿舍,已经快十一点钟了。他有些心乱,有些心虚。那个电话是韩梅打来的。明明两人之间没什么,李季却还是下意识地躲避着,不想让廖莹听见,不愿让她知道。接完电话,李季回到楼上。一眼看见廖莹站在门边,神情有些发呆。昏暗灯光下,她脸上似有浅浅的泪痕。李季吃了一惊,赶忙跑了几步:“莹莹,你怎么啦?”“没,没怎么呀,”廖莹身子一动,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勉强笑笑,“你打完电话了?”“嗯,”李季装作不经意地说,却不敢看廖莹的眼睛,“是行里信贷部的人,跟我说贷款的事......”“噢......”廖莹微微点头,目光有些虚。她嘴唇动了几下,犹豫片刻,还是没再说话,闪身把李季让进屋里,关上了房门。外面,雨声渐渐稀了。李季坐在小木凳上,廖莹依旧坐在床边。两人互相看了看,都不自然地笑笑,又不约而同忙把目光移开,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李季有些发窘。与廖莹相识以来,第一次在一起感觉别扭。他只好没话找话,又问起廖莹评职称的事。廖莹白了他一眼,又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便拿起床头的一本杂志,胡乱翻动着。李季很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是啊,能说什么呢?不就是和韩梅一起吃了一顿西餐,出来遇到陶平和王淑兰,然后韩梅发了脾气,自己打车走了。再以后,就是韩梅打电话来,他出去接了电话。再再以后,就没了。唯一对廖莹撒的谎,就是这件衬衫是韩梅给他买的。可一件衬衫,又说明得了什么?不就是贵了点,别的有啥。想必韩梅也不是花的自己的钱,是什么人送的购物卡也不一定。李季搜肠刮肚想着,目光凝住,一时竟也痴了。廖莹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丢失了通灵宝玉的贾宝玉,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两人又默坐了一会。廖莹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杂志,起身拿起水盆,自去走廊头上的水池洗衣服了。李季看着廖莹的背影,本能地想要追出去。可刚站起来,他又迟疑着坐下了。说不上为什么。这一刻间,他忽然觉得和廖莹一下子离得好远。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在胸间荡漾着,似乎正一点点将他俩隔开。李季再也坐不下去了,他起身拿起椅子上的手提袋,走出屋门,在后面冲着廖莹喊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无边的夜空,细雨若有若无。回头望望楼上,已看不见廖莹的身影。只有水管里的自来水,有些急促地流到水盆里的声响,隐隐约约传来。李季扬起头,伸伸舌头。几大滴雨珠落下来,有些凉,有点甜。一整夜,听着若有似无的雨声,李季久久不能入眠。今天一早上班,坐在办公室里,头还是昏沉沉的,眼皮酸涩,哈欠不断。昨晚韩梅在电话里说的话,还清楚地记在脑子里。破天荒的,韩梅一上来居然先给李季道歉;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使小性子。李季大感意外,隐隐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一刻间,他又有些脸热。李季暗叫着自己的名字:李季,你这是怎么啦?变得如此作贱了吗?他以前可是最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啊。只听韩梅说:“师兄,不是我故意给你脸色看,是我实在烦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烦什么啊?”李季不解,“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是好事啊,你该高兴才对啊。”“你知道什么呀?”韩梅似乎一肚子气,“你就是头猪,笨猪!”李季无语了。他怎么就是猪了?有这么英俊帅气的猪吗?韩大小姐这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眼盲了。韩梅听李季不说话,很不高兴,提高了嗓门:“你是真不明白啊,还是装糊涂?”李季不明所以,满头雾水。这韩大小姐云里雾里的,当真把自己搞得糊里糊涂了。韩梅听李季还不答话,有些气急败坏:“你是猪脑子吗?”李季也有些火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才是猪脑子呢,母老虎!”“你,你……你竟敢骂我是母老虎!……呜呜……”韩梅很委屈,像是哭了。李季慌了,赶忙说:“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啊?”“我就当真了,就当真了……”“那许你骂我是笨猪,我就不能说你是母老虎吗?”“就是!就是!”韩梅连声说,“就许我骂你猪,你不能说我!就不能!”李季服气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出。你想和一个女人讲道理,就相当于清政府和洋人谈判啊。这韩大小姐,要是活在以前,成不了武则天,起码也能当个慈禧太后。“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听着李季又没了声音,韩梅忍不住问。“你,你让我说什么啊?”李季哭笑不得。“哎呀,说你是头猪你还不服气,”韩梅忽然笑起来,“我觉得都侮辱了猪……哈哈哈……”李季想笑,又有些气,恨不得立马把电话挂了。“你还不明白啊?”韩梅泄气了,“我们单位和一些朋友都知道我还没男朋友,可我爸妈知道我有男朋友啊……”李季一听,像猛地挨了一闷棍,顿时头疼不已。又来了,还是冒充男朋友那事。阴魂不散啊。要是这么下去,啥时是个头啊。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你跟你爸妈说就是了,我这个男朋友本来就是假的,冒牌货……”“你还真是猪啊,”轮到韩梅无奈了,“你让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说呀?”李季心中暗道,怎么说是你的事啊,我哪知道?可这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绝不敢说出来。“唉,算了,”韩梅有些泄气,“都是我自己找的,怨不得你,你也是好心帮忙……”“你找个机会给他们说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李季又隐隐觉得,韩梅大发脾气,好像不仅仅像她说的这么简单。他不愿想下去了。反正只要韩梅和她爸妈坦白了,这事以后再找不上自己就好了。“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听筒里传来韩梅幽幽的叹气声,“等我看看,过几天再跟他们说吧。”李季又想起来,赶忙说:“韩梅,那衬衫太贵了,还是还给你吧。”“还给我?”韩梅又气了,顿了顿,“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我哪有不喜欢啊,”李季赶忙辩解,“我就是......就是觉得太贵了……”“放心啊吧,不是花的我的钱,”韩梅吃吃笑了,“不要白不要,你就留着吧。”韩梅的情绪忽而大好,李季心里一宽。“这阵子你好好准备考试吧,”只听韩梅又说,“只要进了面试,我就去跟我爸爸说,他还能不帮忙啊!”“这,这......”李季心里有些异样,憋了好一会,那句话还是没说出来。说来说去,还是要找韩梅老爸。这一夜,李季一直被这个问题折磨着。直到天色大亮,起床上班,坐在办公室里,他还在反复想着昨晚韩梅最后说的话。此刻,安静的房间里,阳光懒洋洋地透进来。李季走到在窗台前,望着雨后新晴的湛蓝的天。微风轻拂,微微有些润湿,像有一双凉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窗外一株高大的白杨树,枝叶婆娑。风过处,仍有昨夜宿雨聚积的水滴,“嘀嗒”一声掉落下来,李季忽然感到很对不起廖莹。虽然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但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想背着她。难道不靠韩梅的爸爸,不离开建行,他就没有希望了吗?李季回过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从门到窗子是十三步,从窗子到门是十三步。风在轻语。阳光很好,像少年时候落在麦堆上的那一片金黄,遥远而亲切。往事历历,如在眼前,都在这一刻间纷至沓来。李季有些恍惚,有些感动。红尘扰扰,似水流年。人总是会长大,总要步入社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岁的增长,渐渐以某种身份,被限定在某个空间、某个位置。时间无声地改变着一个人,但人却无法改变时间。难道曾经扶摇直上的梦想,那些冲天一吼的志向,已变成了保住眼前一个饭碗的苟且?!在时光里,与永恒拔河;摇摆之间,便是命运。阳光淡了。李季的影子映在墙上,如一副黑白的剪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长时间,也许只是一刹那,李季终于停了下来他拿过手机,默默地看了片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缓慢清楚地按着。电话通了。没等韩梅讲话,李季一字一顿,很清晰地说:“韩梅,我决定不去农信社了……”lewenw.comzhetian.ccx88dushu.comquanben.cc</br>58yuedu.comfrxsw.comqushuwu.netshushulou.com</br>mingshu.cctxtxz.ccqianqian.cckytxt.com</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