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鹏在地下室里,忽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干脆全招了算了,早死早投胎,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是怕了,怕被送到北镇抚司,那时候想死都晚了。
况且坐在他面前的桌子后面,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笑道:“李总兵,想好了没有,招还是不招?”
李志鹏默然,他心里还是犹豫不定,若是一松口,自己这条命肯定就没了,家族也会因此一蹶不振。虽说他的家族不是什么大家族,却也有上百的口人。
“李总兵,只要你如实招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罪过只由你一人承担,祸不及家儿。”况且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劝诱道。
李志鹏还是咬牙不说。
他此时换上松软的衣服,没有带子,更没有腰带,头发也被松散开来,连一根玉簪子都被收走了,凡是能用来自杀的东西一样也没留下。
他若是像廖炳勋那样用意念自杀,那是谁都防范不了的,也只有听之任之。
小君此时在另一间地下室审讯那个晋商,况且不知道他那里的情况,估计也是没能撬开那位晋商的嘴巴,不然早就过来显摆了。
况且知道,那位晋商应该是白莲教中不大不小的头目,听护卫们说那几个灰衣人叫他阎舵主,应该就是白莲教在此地或者某地的舵主,也算是一个地方的头目了。
若是能撬开他的嘴巴,那收获就太大了,很可能把白莲教在此地的组织一网打尽。
当然此时白莲教在此地的组织应该已经隐蔽起来了,不过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顶多转入地下。
大同城的地下有没有北京地下那样蛛网密布般的坑道体系,况且不知道,至少没听说过。如果真有,那就堪忧了,万一有人开发了个大工程,从大同城下一直挖到大漠,鞑靼岂不就可以不攻打长城,直接从大同城下钻出来了?
这听上去似乎是天方夜谭,却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谁能想到白莲教在北京城下居然耗子打洞似的挖出了那么多的坑道?
“李总兵,我的耐心有限,你如果坚决不肯说,我只好送你到京城,由北镇抚司接手你的案子了,我相信到了那里,你一定会知无不言。”况且淡然道,好像他真的不在乎李志鹏说不说似的。
“我如果全招了,能不能得到赦免?”李志鹏忽然开口道。
“你想要特赦?”况且惊讶道。
况且其实是在咋呼,他根本不知道李志鹏牵扯到了什么事情里,也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白莲教徒,他手上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个疑似白莲教头目的晋商。李志鹏和晋商之间的秘密往来是勾结白莲教的唯一线索。
还有就是荣中军的事跟他脱不了干系,荣中军刺杀廖炳勋这件事一定是李志鹏指使的,那枚牵机毒也应该是他给的,至于牵机毒的来源,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阎舵主了。
所有这些看上去听上去都是顺理成章,其实并没有过硬的证据,好在抓住了那个阎舵主,要不然更没法威逼李志鹏招供了。
对李志鹏来说,那个阎舵主被抓一下子让他崩溃了,如果阎舵主不现身,或者逃脱了,他必然会耍赖撒泼到底,反正他是朝廷正式委任的总兵官,他不相信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就敢拿他问斩,钦差大臣办案也得以事实为依据。
现在最不能确定的就是阎舵主是否能挺得住,如果阎舵主是那种硬汉子,打死都不招,他也不用招了,最怕的就是他这里扛着,阎舵主那里全招了,他就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所以他决定先跟况且谈条件,如果条件合适,他就招供,反正况且手里有特赦权,有权赦免他的一切罪过。
李志鹏想着这些,默然点了点头。
“你想要特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看你招供的有多大价值,如果只是你自己的罪过,又要求我特赦你这些罪过,那就免谈了。”况且想了想,然后笑着答道。
“那您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比如说军中都有哪些人跟白莲教有勾结,哪些人根本就是白莲教徒,你别跟我说一个都没有,或者说你不知道。”况且冷冷道。
“这……”李志鹏有些犯难了。
他不敢说这些啊,如果说了这些,况且就会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然后白莲教就会报复他,那时候他上天入地都没用,这样得来的特赦还是没法活命啊。
“你想空手套白狼,那是没用的,我并不急着跟你达成什么交易,顶多费些时日,让北镇抚司撬开你的嘴巴,你要是真的能挺过十八般酷刑,我佩服你,也不用你说什么了,不管你有什么罪行,都一概不再追究。”况且跷着二郎腿轻松笑道。
李志鹏直想骂娘,十八般酷刑有谁能挺住啊,根本就没有这种人?他除了怕阎舵主先招供,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法熬过十八般酷刑的折磨,那已经超出了人能忍受的极限,就是鬼也得赶紧逃回地狱,宁愿忍受炼火的煎熬也不愿受这种酷刑的折磨。
“好吧,你要是真想讲条件,那就拿出一点诚意来,荣中军手上有一枚牵机毒,是你给的吧?说说这枚牵机毒是什么来路,你可别说是自己在大街上买来的。”况且道。
李志鹏欲言又止,他是想说,可是这个也是不能说的。
“算了,看来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也没有时间在你身上浪费。来人,准备打造囚车,明天就送他去京城,我是没招了,还是请刘大人好好招待招待这位总兵大人。”况且怫然不悦,起身离开。
他当然不想就此罢手,这只是在给李志鹏层层加码,施加心理压力,不过欲速则不达,有些事还是需要时间慢慢发酵的。
他准备去看看小君那里的情况,至于外面怎么个形势,他也不管,也根本管不了。
他只是在内层像那天晚上那样设置了一个猎杀火力网,由五百具强弓硬弩和五百具鸟铳还有二百具手铳组成,足可猎杀一般的高手。
周鼎成现在正在保护张鲸和左羚、李香君他们,外面情势危急,他们都打好了行包,一旦形势严峻,就准备在护卫的保护下向外突围。
这是张鲸的乱命,况且知道后马上取消了,别说形势没有这么严重,就是真的这么严重,也不能向外突围,只能收缩回最里层固守。
若是一万装备精良的精兵保护不了几个人,向外突围岂不等于去送死么,这一万精兵也可以回家种地去了。
在城里,锦衣卫护卫们无法全部展开手脚,可是那些高手受到的限制更大,功力更是大打折扣。
况且大致粗略算过,一个绝顶高手,顶多也就能对付一千人,还得有无限的空间供他们腾挪,充分展开身形身法,在民房鳞次栉比的城市里,他们的身法基本被克制了大半,另外护卫们手里的鸟铳也是制约这些高手的绝好武器,任凭你什么高手,如果中弹也就歇火了。所谓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绝对挡不住鸟铳的铅弹。
拥有五百具鸟铳、二百具手铳和五百具强弓硬弩,绝对可以猎杀一拨高手,只要他们敢进入况且精心布下的火力网里。
第一天晚上,况且手里没有火器,强弓硬弩也只有十具,尚且敢跟高手叫号二百丈内决胜负,定生死,现在更是底气十足。
周鼎成等人见况且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况且没来得及去安慰张鲸还有左羚他们,就是急着去处理这些事的。
城门不可能关闭时间太久,在城门不得不开启之前,必须撬开李志鹏和阎舵主的嘴巴。况且这是在和时间赛跑,按他的计划,全城戒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城里的白莲教同党一网打尽,一个也不放过,不管他们隐藏在平民中还是军队里。
既然白莲教正式向他宣战,他也不会客气,一定会百倍回击。
“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啊,我就不该跟你这个小兔崽子出来办事,被你弄得一身晦气。”张鲸坐不住了,出来找况且,张口就开始埋怨道。
上次况且拒绝了他的要求,没有答应把雪儿送给他的小侄子,张鲸有些赌气,这些天躲着不见况且。
况且也不理他,反正不见就不见,他现在也求不着这位随堂太监。
“您老人家终于肯出来晒晒太阳了。”况且笑道。
“晒什么太阳啊,我老人家天天晒,都快晒秃撸皮了。”张鲸抱怨道。
“您老人家也太夸张了吧,大同的太阳没这么毒啊。”况且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你小子少跟我贫嘴,外面怎么样,听说来了好多大内侍卫级的高手,都是来对付你的?你小子究竟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啊?”
张鲸以为那些人都是来对付况且的,不过实际上也说对了大半。
“我能干什么啊,不就是查两个案子吗?您就别担心了,什么事都没有,没看到吗,四周都是保护您的护卫。”况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