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内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雷达操作员。Δ
人类魔法师为了能在能见度低下的环境中前进做出过不少努力,其中不乏模仿蝙蝠和海豚用声音进行定位及环境探查的尝试。但以肉眼视物的人类终究难以想象和理解用音波感知的世界,在感知音波后必须进行换算、构图等作业才能转换为可以理解的图形,耗费的时间太过漫长,精度也差强人意。目不能视的盲人倒是可以快感知声音带来的讯息,但要如何把直观的感觉翻译成视力完好之人也能理解的字句是迄今也难以解决的课题。今时今日,能见度低下环境中的航行依旧被视为绝对禁忌。
有了雷达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电波可以轻松穿透能见度不足1o公尺的浓雾,前方左右漂浮的岩石位置、漂移方向和度尽在掌握,只要追寻脉冲信号描绘出的安全航道,被视为禁忌的空域也与自家后花园无异。
之前听到自己要驾船驶入被视为舰船坟墓场的雾礁空域,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鲁伊特海军中校差点忘了矜持和礼仪,被黎塞留和麦勒布雷泽评价为“一生将在闪耀在无暇的荣誉中”、“阿尔比昂王家海军未来的噩梦”的海军新秀当即决心终止这趟疯狂的旅行,就算死谏也在所不惜。直到亲眼目睹了雷达的效果,加上总督与王女的软磨硬泡,中校才勉强同意此次航行。
鲁伊特海军中校是一位相当开明的海军军官,尽管最终屈服于上级压力,但他对新技术的包容态度也是重要因素。同时他也很清楚,此次航行的关键就在于雷达,与舰桥相连的“独角兽”的雷达仅能提供大约25公里内的讯息,但对于身形小巧的奋进号来说,也已经足够,截至目前的航行也证明了其有效性。听到操作员通报生异常时,舰长的脸孔立即变得铁青。
“怎么回事?是出故障了吗?立即检查!”
“正在检查。可到处都是杂讯,完全无法定位。”
“全车疾停!”
车令被传令兵大声复诵,四组高运转的螺旋桨降低转最终停止,细长的战舰在惯性作用下滑行了一段距离后静静漂浮在浓雾之中。瞭望手一脸忐忑的张望四周,视线所及除了茫茫白雾,就只有偶尔露出峥嵘一角的浮岩阴影。
在这种连上下左右都无法分辨的环境里,一旦失去雷达的指引,接下来就只剩下触礁或漂流到死的命运。
鲁伊特的肩膀缩了一下。随即用压抑着感情的冰冷语调朝操作员大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屏幕上到处都是电波信号,完全是一片雪花,根本无法观测。”
“所以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用我听得懂的话来说!”
“大概是有什么人释放出干扰电波屏蔽了我们的雷达吧。”
从通讯管道传出的解说让鲁伊特舰长把怒火咽了回去,瞥了一眼如蒙大赦的雷达操作员,舰长起身敬礼。
“殿下进入舰桥了!全体立正敬礼!”
通信兵慢一拍的通报在舰桥内回荡,层次不齐的起立身和佩剑落地的声音混在一起。
点头回礼后,密涅瓦蹬开地面,飘到雷达操作员的身边,按下通讯按钮。
“你那边检查的怎么样了?”
“系统无异常,部件运作良好。”
机库里的罗兰连续切换几个界面后。对通信管进一步补充:
“果然没错,干扰浓度持续上升,射源和扩散模式也不恒定……是电子战的老手。”
“您是说……有敌人?”
鲁伊特无法理解罗兰口中的术语,但他理解到有人正在这片迷雾中散布能遮蔽雷达的东西,对方的手段和目的尚未明确,再说此处依旧在查理曼王家海军的绝对防御圈内,很难相信有大规模的山贼和敌军。但历经海上生活磨砺的神经在得出思考结论之前已经对明显的敌对行为做出了反应。一把拉过传声筒,鲁伊特的声音响彻舰桥。
“拉响战斗警报,准备对空战斗!打开所有炮门,瞭望手把眼睛给我瞪大了!任何可疑的东西都别错过!”
复诵和警报交错在一起。滤掉嘈杂的背景音,舰长对大副小声问到:
“最近的友军在哪里?”
“目前无法取得联系,就算能联系……”
“等他们找到这里,事情早就结束了吧。”
“舰长!”
“怎么了?”
“通讯宝石有反应。对方要求和总督通话。”
舰长转向密涅瓦,等她点头后出了“接过来‘的命令。
“身为总督,放着政务不管,带着一票淑女到这里来野餐吗?罗兰。”
闪烁红光的宝石送出少女清朗的声音,虽然话语有带玩笑的意味,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及被身份不明的对手暗中窥伺的糟糕感觉给内容增添了几分阴森。
“是芙蕾娅吗?”
“这种场合应该加上‘中将阁下。你这个狂妄的小子。”
语气瞬间转冷,罗兰不禁在脑海中描绘出披着中将制服,强撑起气势的幼女的样子,嘴角下意识地就要上扬。
“这里就不套交情了,我方的条件很简单,贵舰立即调头返回萨尔巴杜特区。”
“代价是?”
“今后航行的安全,有不满吗?”
居高临下的话语令鲁伊特一阵蹙眉,舰桥内其它船员的脸上也浮现出怒气。面对傻子都能听出来的轻蔑之意,血气方刚的军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立刻开战,用新式舰炮教育对方理解何谓“礼仪”。
“倒是没什么不满。”
吐出令船员脸色一变的话语,罗兰淡淡回答:
“不过我也不可能就此撤退。”
苦笑般回以“很像是你的回答”,沉默了几秒,宝石出冷硬的声音。
“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让你通过的,罗兰小子。”
“那我就硬闯!”
刹那间。独角兽与船体分离,背部和腿部喷射出玛那的光辉与暴风,银白色的机体化作流星冲向涌出冰冷“气息”的迷雾彼端。
那是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瞬间所生的事情,但对已进入临战态势的军人来说也已太迟。
深红曳光划过舷窗。脚下的世界剧烈颤抖起来。
视界狭小加上周围雾气弥漫,当奋进号察觉到敌袭时,爆炸的冲击几乎也在同一时间造访。
“敌袭!”
瞭望手的喊叫沿着管道传入舰桥,青白色闪光在船身周围不断闪现。6颗火球自上下左右包夹住奋进号,漂浮于空中的岩石在爆炸中碎裂,火焰和碎岩如同火山爆般朝四周迸射。相互交叠干涉的冲击波吹拂船身,崭新的油漆刹那间干枯剥落,裹挟着碎石的暴风敲击外壳。金属扭曲的呻吟在船舱内回荡。
“左满舵!仰角2o度!迎击!”
“可是对手的位置还没……”
“别管那么多,快给我迎击!”
鲁伊特舰长的怒吼沿着管路传遍全船,东倒西歪、面色苍白的船员们飞快的行动起来,严格的训练赋予了他们应对危机的反射本能。警报和爆炸声中,固定在各处的齐射炮张开火网,艳丽的曳光弹打得到处都是。就在此时,新的火球在战舰右舷不到1o公尺的距离上爆。
那些家伙到底在哪里?我们到底被什么攻击了?!
未知的恐惧和疑惑纠缠在所有船员心头,这些经历过海上风暴和战斗的老兵压抑着情感,一边继续让子弹填满眼前的空间。
(果然,还是不适应。)
眼角余光纳入奋进号被集火攻击的光景。罗兰不禁咬紧嘴唇,对自己的仓促安排感到悔恨。
的确,船长和船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可他们的经验来自于传统风帆战舰,对铁甲舰和上面的装备还不熟悉。如今只是靠突击训练掌握了装备的使用方法,还谈不上熟练,更不要说头一次在重力异常的环境中应对从未遇到过的敌人和作战方式。
至于防卫军那边,使用的似乎是……火箭助推炸弹?
9架mds以3架为一组,分别从两舷和下方朝奋进号加,每台机体的翼下都挂有两枚奇怪的炸弹。
流线型弹体的中部和尾部都加装了x型尾翼。尾部的4片翼还用环形框体连接了起来,外形比起航弹更像是有翼火箭,但这不是重点。
在这片重力异常的区域,任何方向的加形成的惯性衰减度都比正常环境下来的慢。换言之mds不论俯冲、紧急爬升抑或水平飞行,都可以形成俯冲轰炸的效果。在惯性加度和自身质量的作用下,1oo公斤级的航弹能毫不费力的贯穿奋进号最厚不过3omm的装甲,更不要说那几架“肯普法”挂的25o公斤级,完全是一支毁灭性的攻城重槌。
可问题是,常规航弹在抛出后只会笔直前进。在这个到处漂浮岩石的地方,就算有经过专门训练,加上雷达和无线电引导,他们也不可能第一轮就投出近失弹,而且没有一撞上岩石或偏离。
这一点也不正常!
(居然……在拐弯!!)
从机翼下分离,炸弹尾部长长的尾焰,一边灵巧的避开漂浮的岩石,一边冲向奋进号。
不及多想,罗兰立即取下挂在背后的88㎜无后坐力火箭炮,接连击。在雾气弥漫的环境中,光线衰减率大幅上升,比起光束步枪,实弹更能挥效果。两枚火箭弹飞到奇异炸弹上方起爆,爆的数百粒钢珠同时袭向航弹,6枚航弹被引爆。自船底死角袭来的3枚起爆。喷的火焰和弹片敲打着小船,裹挟船体的浓雾瞬间被冲击波撕扯开来。
——灵巧炸弹。
罗兰的脑海中划过少年军校时接触过的概念,以无线电波或光束为诱导,引导炸弹自行调整弹道,提高打击精确度。没想到那时候的奇想,如今化为灼热的现实风景出现在眼前。
罗兰不敢怠慢,不断击火箭炮将进行俯冲轰炸的机群驱散。就在此时,宛如初升旭日般耀眼而明亮的光芒自上空喷,16枚橘红色火球将云雾轰出一个个破洞,掠过奋进号的前后左右。一头钻进小山般的巨岩中。比之前开火的炮口焰耀眼百倍的闪光在岩体上炸裂,烈焰和岩石迸,燃烧的岩石如霰弹般不断敲击奋进号的船壳。这番景象看上去就像一叶小舟待在爆中的火山口上一样。
“敌……敌舰!1o点钟方向,仰角4o度!距离1oo链!”
瞭望手变了调的惨叫在船舱内回荡。舰桥和各处靠近左舷舷窗的船员纷纷朝瞭望手通报的方向张望,随后他们的脸色变得和瞭望手一样苍白。
“母神啊……”
鲁伊特舰长端着望远镜的手不住颤抖,一边感觉到自己低喃的嘴巴张的老大,双眼动也不动的紧盯着那条恶魔般的战舰。
在出航之前,鲁伊特舰长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那些形似苏打水瓶子、伪称“阿姆斯特朗式阿姆斯特朗回旋加炮”的后装线膛炮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最有威力的舰炮。只要不是去和要塞炮对轰。这些舰炮将是无敌的。此刻敌舰的舰炮表现出的威力远远凌驾于奋进号的舰炮和他的想象之上,显然,敌舰舰炮不但口径更大,而且装填的炸药性能也好的多。更叫鲁伊特浑身凉的是,敌舰的舰炮舰炮全部安装在沿中轴线布置的双联装炮塔内,也就是说,敌舰不论朝那个方向都能挥全部火力,而奋进号即便占据最佳战位,也只能挥一侧全部4门舰炮的火力,如果是舰艏和舰艉。就只有一门炮能迎战居高临下可以挥全部火力的敌舰。
那种战舰光一条就够奋进号喝一壶了,让鲁伊特胆战心惊的是,对方有整整两条,正以纵队队形驶向奋进号船头方向……
一股强烈的恶寒袭来,鲁伊特舰长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大副的胳膊大吼起来。
“两舷全!右舵2o!快,全驶入雾中!敌舰队正在抢占T字横头阵位!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鲁伊特终于想起了战列舰战术中最著名的占据T字横头战术,以一位经验丰富的风帆战舰舰长来说,这是一个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可如果考虑到中校大人一直只是指挥单艘战舰,所谓对手大多也不过是些加装了大炮的私掠商船和海盗船。这种任务从来没有使用这种战术的机会,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奋进号的船体一阵颤抖,低沉的轰鸣和震动中战舰开始缓缓移动,就在这每个人都紧张万分的时刻。瞭望手声嘶力竭的吼叫再度响起。
“敌舰似乎弹射了什么东西出来!”
“什么?!”
“数量4……6……12,持续增加中,正朝本舰正上方接近中!”
“又是那种炸弹吗?”
下意识地抓紧舰长席的扶手,鲁伊特舰长问到。
“不,似乎是人形,疑似魔法铠甲。有“带翼的”,也有“乘舢板的”,正在穿过碎岩带……等等,这种动作……”
传声筒中的声音透出讶异的气味,舰长和大副不约而同的望向上方,就在此时,瞭望手道出了惊讶的理由。
“这怎么可能……!领先的一架带角的红色铠甲,正以后续部队的三倍度接近中!!”
“你说什么?”
舰长和大副望着舷窗外不断放大的红色光点,肌肤上传来冰水泼上来的刺痛,切开大气的检啸仿佛近在咫尺。
红色mds的度遥遥凌驾于后续跟进的度,将官级机型澎湃的输出是原因之一,为了尽快打开局面换装“突击模式”装备亦进一步强化了机动能力。可那犹如闪电般敏捷的身手,蹬开岩石进行进一步加的动作,绝非仅仅只是机体性能精良而已。
一脚踢开燃烧的岩块,从容不迫的穿过齐射炮的弹雨,“闪电夜莺”的单眼摄像机出粉色光芒,窥伺着被己方战舰炮击弄得手足无措的战舰,面罩下的面孔扭曲成冷笑的模样。
“动作太慢喽!”
犹如猛禽双翼般张开的肩甲分离出8座感应炮塔,8枚漏斗状炮塔自不同方向推进,不到一秒就已经包围奋进号,芙蕾娅同时也架起了光束步枪。
要击沉是很轻松,不过现在是要捕获那条船和船上的乘客,小心控制感应炮避开弹药库和轮机舱,将准星对准齿轮减机构所在的位置,扣住扳机的手指与感应炮联动的思维开始用力——
“休想得逞!!”
无线电和思维意识同时冲击过来,下意识闪避的瞬间,防眩晕的光学摄像头也无法处理的闪光在眼前膨胀开来,感受着热量从身前奔走的战栗感,芙蕾娅抓住从袖口划出的光束军刀劈向上方,两把激烈冲突的光刃迸出电闪雷鸣。
“真是纠缠不休啊。”
“绝不会让你们到奋进号那里去!退下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玩,不过你的对手早就预定好了哦。”
“什……”
来不及领会芙蕾娅冷笑中潜藏的意思,尖锐的接近警报声响起,一边与闪电夜莺拉开距离,罗兰一边朝上方张望。
黑烟和云雾被风吹走,蓝色的圆洞中,某个指尖大小的物体不断放大,当那东西放大到手掌大小时,罗兰已经能看清人形轮廓了。看清那究竟为何物后,微颤的嘴唇出呻吟般的低喃。
“黑色的……独角兽?”
通体漆黑的mds像高空跳伞般大大张开四肢,沐浴这高空的气流和阳光,前额延伸出的金色独角绽放出冷冽耀眼的光芒,左手所持的盾牌张开,绽放出太阳般的金色光芒,那道光芒亦从装甲缝隙中涌出,头部复眼感应器闪烁着鲜红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