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祖宅坐落在凉城城东的长袖街上,算不上什么繁华地带,更不是所谓的“富人区”。
毕竟整个谢家在凉城内也称不上是豪门大户,别说是跟黎家、王家和渠家相提并论了,就连薛二爷所在的薛家都能甩其好几条街。
这么说吧,昨夜的星殿拍卖会,偌大一个青州来了那么多豪强,谢家也没能从星殿那里获得一张请柬。
这便是身份与地位的差距之所在。
虽说谢家出了一位凌剑宗长老,不论是从名望上,还是实力上,都比黎家几代人强了不止半筹,但奈何谢坤醉心丹道,不问世事,更不如黎洪那般善于经营家族产业,所以谢家人除了蹭着谢坤的名声在凉城内开了几家药房之外,却也没能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论展,更是远远比不上曾经的凉城第一豪门。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如今黎家已经被灭了满门。
而谢家至少还屹立不倒。
也是属于世事无常,各人有各命吧。
而且别看谢家家小业薄,虽然比不上坐拥东升酒楼的王家、垄断米粮生意的渠家等诸多豪强,但毕竟有些底蕴,消息也还算灵通,至少听说过洛川的名字,所以在得知这位名震凉城的大人物即将在今夜造访之后,便早早地在主院内准备好了酒宴。
除此之外,谢家长房还别有用意地邀请了几个平日与自家交好的小家族作陪。
“哼,说破了天去,那什么洛药师也只不过是凌剑宗的一位外门弟子,别说是身份地位了,哪怕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药道之术,又岂能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说话的是谢坤的儿子谢长知,也是谢长京的大哥,此时正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坐在主位上,面带冷笑地看着远方的谢长京。
话音落下,谢长知的一名小妾当即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再者说了,这里可不是凌剑宗,而是凉城!谢长京那小兔崽子想要狐假虎威又怎么样,等那洛药师前脚拍拍屁股走了,后脚这家里面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谢长知冷哼一声:“所以今夜我把陈掌柜、许老板他们全都叫来了,就是想让那洛药师知道知道,在这凉城谢家,到底谁才是真正管事的!”
话音落下,一旁的那位中年妇人却是面带谨慎地开口道:“话虽如此,但等待会儿客人来了咱们还是得好好招待,另外长知啊,我怎么听说,黎家出的事儿好像也跟这位洛药师有关系?”
今夜的酒宴谢家老太爷没有参加,是以整个谢家自然以这位妇人为。
毕竟他是谢长知的母亲。
此时听到母亲言辞间的担忧,谢长京却是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母亲别听人瞎说,那定是坊间的谣传。黎家之所以会遭此大难,必是犯了星殿的忌讳,当日可是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黎家是被殿尊大人亲自带人剿灭的,跟一个凌剑宗的外门弟子能有什么关系?”
一边儿的小妾也点点头道:“不错,若要真是像外面传的那样,黎家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给灭了满门,岂不是笑掉了全天下人的大牙?”
闻言,中年妇人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顿时心下稍安。
今天能够有资格坐在主桌上的,几乎都是凉城各大商行的掌柜和管事,此时虽然尚未开宴,倒也聊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谢长京作为谢家堂堂二少爷,却被谢长知安排在了最靠门边的位置上,而与他同桌的,则全是些为谢家药铺打工的小伙计。
这还是看在即将上门拜访的洛川的面子上,否则的话,恐怕谢长知直接就把他亲弟弟赶下饭桌,跟下人们一起用饭了。
谢长京心如明镜,知道这是大哥在刻意羞辱自己,试图在洛师兄面前让自己难堪,所以此时的他也是脸色铁青,胸中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不过即便如此,谢长京也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因为他相信,洛师兄一定会给自己挣个公道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缓缓降临,所谓的贵客仍旧没有到场,谢家长房的几位顿时面露不耐之色。
谢长知的小妾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长京小弟啊,你别是故意晃了我们一道吧,难不成是打算让在座的这些客人们看了咱们谢家的笑话?”
话一出口,就连与谢长京同桌的几个小伙计也不禁嘲笑道:“二少爷,我看那洛药师可能今夜有事儿,是来不了了。”
“还亏得大少爷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呢,搞了半天,原来是闹了个乌龙啊!”
正说着,院外突然有人大喊道:“荣盛布庄杨掌柜到宴!”
顿时间门口处人头涌动,为那人身着一套毛色鲜亮的裘服,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见状,谢长知赶紧站起身来,朝门口迎去,脸上满是惊喜之意。
毕竟从财力和影响力上来说,荣盛布庄的生意可是做的要比谢家大得多了,原本之前谢长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杨掌柜那里了请柬,并没有奢望对方真的会到场,却不曾想,这位杨大掌柜倒是为人和善,竟然这么给面子,怎能让谢长知不喜?
“哎呀,没想到杨大掌柜如此赏脸,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杨大掌柜笑着对谢长知拱了拱手,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凉城做商行的,多走动走动是应该的,元宵佳节刚过,既然谢老弟有心,杨某也正好借此给诸位拜个晚年了。”
谢长知大笑着将杨掌柜迎了进来,连连道:“杨掌柜真是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
谢家众人也纷纷起身打招呼,谢长知让人将杨掌柜带到主桌上就坐,随即似笑非笑地走到了谢长京身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长京啊,看到了吗?这才是咱们凉城真正的大人物,至于你那位洛师兄,别是今夜临时怯场,不敢来了吧?”
旁边一个小伙计也接口道:“呵呵,刚才二少爷还说,等那洛药师到了之后,就算把在场的这些贵客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一人呢,小的倒还真是挺好奇的,难道说这年头儿药师已经这般稀缺高贵了?”
谢长京皱着眉头不言不语,但心中却是无比的笃定。
今夜洛师兄一定会来的!
既然师兄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不会食言!
谢长知将谢长京那铁青的脸色当成了怯懦,当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样吧,再等你那师兄半柱香的时间,总不能他不来,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我等得起,在场的这些贵客也等不起,半柱香之后,他若不来,咱们就开宴了。”
说完,谢长知也不等自家胞弟回应,直接便转身朝主桌走去,脸上的笑容是越灿烂了许多。
“杨掌柜,来,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长来客栈的周掌柜,这位是城南做铁器生意的王老板,还有这位孙管事,可是在星殿的水星司里面当值……”
主桌那边是气氛越来越热闹,而相对的,谢长京这边则是越来越冷清,甚至很多旁边的下人都开始在一旁指指点点,全然不把他这个谢家二少爷放在眼中。
眼看半柱香的时间将到,谢长知正准备宣布开宴,却听得院门外又传来了一道唱名声。
“东升大酒楼,王大掌柜到宴!”
话音落下,场中众人顿时个个眼露震撼之色,谢家长房的人则是彼此面面相觑,前者是因为东升酒楼的这个名头太过响亮,后者则是有些疑惑,因为今夜谢家酒宴,谢长知并没有邀请东升酒楼的人。
不是因为谢家看不起东升酒楼,而是恰恰相反,谢长知很清楚,自己高攀不上人家。
贸然去请帖,只能徒增笑柄。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异样,片刻之后,谢长知这才站起身来,连忙整理了一下着装。
“前段时间听说东升酒楼新出了一道药膳,或许王大掌柜是想借此与我谢家合作一番吧……”
心中这么想着,谢长知赶紧抬步来到了院门口,准备迎接王东升的大驾光临,要知道,东升酒楼与在场的这些人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是那荣盛布庄的杨老板,见了王东升也得执晚辈礼!
谢长知又哪里敢怠慢?
说话间,便看到一位气质不凡,面带春风的中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尚未迈入内院,眼睛便露出了一缕精芒,将场间的众人扫视了一遍,随即看向一处微微一笑。
下一刻,王大掌柜也不管正满脸堆笑迎上来的谢长知,便几个大步直接走到了距离门边最近的那张桌子前,对着一脸铁青的谢长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这位应该便是谢长京,谢公子了吧,在下东升酒楼王东升,此番冒昧前来,还望谢公子不要介怀。”
话音落下,场中所有人都傻了,谢长知嘴角的笑容更是一僵,无比惊诧地看着不远处的谢长京,就像是在看着史上最荒谬的一出戏剧。
对此,谢长京也是满目疑色,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王掌柜?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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