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的浓郁,九月多的秋夜也渐发寒凉起来,然而节庆的气氛却是愈发的炽热,不止春天是交配的集结,秋田也差不多,几杯酒下肚,看对眼的少男少女手牵着手悄然离场,附近的的粮仓中,草垛上,邻居家的走廊中,没有明人的三媒五聘,八抬大轿,可一段百年姻缘好合照样可以浪漫的展开。
而且看似随便,可一但认定了心上之人,这些原始的印第安人感情坚定也远超那些后世为了情啊爱啊死去活来的男男女女,一次牵手,就是一辈子
毛行健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酒,没这么放浪形骸的玩耍过,这会儿他也是脚底虚浮,跳了喊了不知道多久,跟着也是赤鹿肩膀搭着肩膀,迷迷糊糊的离了场。
割下来柔软的稻杆都被勤奋的阿帕奇人拉回来了不少,在镇子的边缘,堆成一个大草垛,枕着双手躺在上面,不用抬头就能看到满天星斗迷人的闪烁在瞳孔中,这儿的星宿似乎和京师看到的也没什么不同,也是那么繁乱交杂。
并排躺在一起,任凭清凉的秋风吹拂着炽热的面孔,舞会的放纵过后,两个人都是很安静,静谧安宁的仅有几只秋虫在寒冬来临前春心荡漾寻找着配偶的聒噪声。不知道享受这宁静了多久,毛行健这才微微歪过了脑袋来。
“赤鹿,你是怎么当上山狮部落的族长的”
血液的不同,女族长明显比太子爷还要对迷醉几分,还沉浸在满天星河中,她似乎是无意识那般的呢喃着。
“前族长黑狮白蛮喷火的棍子,死了顽岩,猎熊,死了,我,找到鹿群,族人吃饱,族长”
断断续续的词语让毛行健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不仅他感慨于阿帕奇人的顽强,更是有些惊奇的大歪过头来。
“你的族长不是继承来的”
“继,继承”
这个词语让女族长露出了一丝茫然,也是有些不可理解的重新撇过头看向星河,毛行健的手指头指着指自己的胸口。
“就像我,我父亲是皇帝,嗯,大酋长,所以我一生下来就是首领,将来也一定会当上大酋长”
“父亲,伟大,大家相信”
“伟大,不知道”
听着赤鹿断断续续的词语,毛行健的话似乎也受到传染,变得磕巴了起来,似乎头一次,他是目光带来一股迷茫来。
“从小我就没见过他,小时候只是听母后说,父皇是个很伟大的将军,他带领着麾下的弟兄们与北方残忍吃人的女真蛮族浴血奋战着,大明帝国因为他,才免受鞑子的荼毒,可是鞑子最后还是打到了京师城下。”
“母后又让我听先生的话,学那些儒家古圣先贤的大道理,让我以后好能帮到父皇,可那些先生们却说父亲是个大奸臣,是个嚣张跋扈的武夫,那时候的皇上让我进宫陪太子读书,那时候就连太子也说父亲是个大奸臣。”
“后来,流贼打到了京师,为了让爷爷和我,还有太子,公主逃出去,母后差不点没被烧死,那时候开始,我有些恨他”
“又到后来,父亲当上了皇帝,我自己也成了太子,可他所行的道,所做的一切,又和从小母后让我学的大道理截然不同,他做什么我都觉得是错的”
“再后来,我就到了这儿,仔细想想,有时候圣人讲的那些大道理,在这儿偏偏行不通,倒是父皇那些歪门邪道,在这儿倒是大行其道,可我还是不服气,我觉得,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那从小装出来的公子礼仪在酒意下被抛的一干二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从挪了挪稍稍有些发麻的手臂,毛行健这才又撇过了头。
“赤鹿,你觉得我能当一个好皇帝,让所有人都臣服的大丈夫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族长也是偏过了头,那双黝黑的瞳孔,在月光的映衬下却是熠熠生辉的看着自己,没有回答他的话,赤鹿却是忽然拽住了他的手,在毛行健一声惊呼中,扯着他跳下了高高的草垛。
“去哪啊”
一堆草垛中,绕了两个圈子,在毛行健愕然的眼神中,一个被拔出来个窝的草垛映入他眼帘,紧接着,赤鹿是兴致冲冲的爬了进去,他送给她的打火机吧嗒的声音中,两支淡黄色的蜡烛亮了起来,淡淡的烛光中,几个他说很贵的黄金饰品,金币倒映着耀眼的金光。
在毛行健惊奇的目光下,她那英气勃勃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股平日难以想象的羞涩,手笨拙的解着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衣裙带子,下一秒,毛行健的瞳孔都微微放大,呼吸亦是急促了几分,在烛光招摇中,一具小麦色均匀健美,凹凸有致的女体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了他面前。
双手有些羞涩的牵在一起微微遮挡,可片刻又被赤鹿坚定的放了开,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显示出她的忐忑不安,可这一次,她的声音这一次无比的坚定与快捷,略低着头小心的看着他,赤鹿小声的说着。
“我,陪你”
胸口重重的起伏了两下,可下一秒,毛行健却是猛然转过身来,急促的向回走了去,他脑海中,先生曾经教导的话语就好像魔咒那样回荡在他脑海中。
人不知礼,与禽兽何异
与禽兽何异
禽兽何异
看着他急促离去的背影,赤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听着背后又响起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毛行健回过了头来,夫子说教那样伸出双手,想要讲一讲他肚子里的大道理,可是话还没说出口,迎着他的却是急促的风声与一个愈发放大的棒子,砰的一声,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太子就像是个稻草人那样猛地飞了出去。
脸颊瞬间肿胀,剧烈的痛处下,让毛行健不可抑制的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这才惊骇的猛地抬起头来。
“赤鹿,你”
话他却说不下去了,在女族长的脸上,他看到了无比复杂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愤怒,莫名的恐惧,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绝望,上一次伤痕累累,差点被赵冲龙斩下首级都没有流淌过的泪珠却是挂在她眼角,赤裸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下一秒,她又是轮起了草爬子的另一段,狠狠地砸向了毛行健的脸。
砰
木棍砸在了他挡住的胳膊上,骨头似乎都发出了一声脆响,蒙着脑袋,整个人都缩成了一个球那样,在赤鹿愤怒的棍棒下,毛行健痛苦的呻吟着。
也不知带多少下挨了过去,似乎感觉自己身体都麻木了,那疾风骤雨那样的棒子这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把头抬起,月光下,双手颓然的举着那草爬子,赤鹿绝望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下一秒,在太子爷畏惧的缩头中,女族长却是猛地把那草爬子塞到了他怀里,尖锐的耙尖指在了自己柔软修长的脖颈上。
“杀了我”
“赤鹿阿帕奇酋长你听我解释,今天的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大可以不必”
“懦夫”
尖锐的咆哮中,赤红着双眼,赤鹿终于是将草爬子狠狠摔到了地上,沉闷的走回了刚刚的草窝,将脱下的长裙猛地撕下了一块儿裹在身上,旋即踉跄的向镇子走去。
再也没有回一次首
看着她的背影,毛行健有些心慌的伸出手去,口中嚅嗫着,可最终,也是没有把话喊出去。
镇子里,似乎能隐约听到呼喊声,脑袋不知道是醉意未化还是被赤鹿打晕了,捂着青肿的头,毛行健有些踉跄的晃出了镇子,一屁股坐在了停在镇子边上的车辕上。
别说,真的很巧,苏羽居然也坐在那儿,就好像丢了魂儿那样,发了一会儿呆,毛行健忽然是对着他偏过了头,声音虚弱的问道。
“老苏,如果一个印第安姑娘向你求爱,被你拒绝了,就一定得拼出你死我活吗”
“不用,我们苏人的婚姻很自由,两个人都愿意,就可以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不愿意了,说一声,就可以分开,为什么”
话没等说完,苏羽忽然猛地蹦了起来,惊骇的问道。
“你,你拒绝了赤鹿酋长”
“她,她要在稻草堆苟合,可那太不符合礼教,孤拂袖而去,她,她愤怒的好像要杀了孤那样,最后,却又用铁叉抵着自己的脖子,让我杀了她”
回忆着刚才,毛行健还有些恍惚的感觉,可听的苏羽却又是长长的叹息起来。
“你,毁了她”
“阿帕奇人的酋长决斗中,你出手帮了她,面对族人的质问,她回应你是她丈夫,并且用了会发火的巫具作为定情信物,在我们苏人的观点中,丈夫与妻子一同面对危难,长生天都是认可的可赤鹿族长向你求合,你却拂袖而去,这等于彻底毁了她的信义,她再也无法领袖阿帕奇族,日后,在族人面前,她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结果,只有她杀了你,或者你杀了她,用鲜血才能洗刷”
“没那么严重吧”
太子爷忍不住惊道,豁然张望向了尚且灯火阑珊的阿帕奇小镇。
“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也没有外人知道,况且”
“君子慎其独也举头三尺有神明难道你们明人,都是这么表里不一吗”
苏羽两句熟练的经典引用,却说的毛行健哑口无言,再一次回望着火光星星点点的阿帕奇小镇,太子爷的眼神忍不住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