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运兵如流水,这马尼拉仅剩的圣菲利普堡他也不着急打,就这么困着,他麾下反倒是分兵似乎夺城拔寨,当年西班牙人如何做的,大明再照着来一遍,马尼拉附近的土人部落一律被夺下,作威作福的西班牙征服者们狼狈的逃进了热带雨林。
不过此时的吕宋已经不是明初时候郑和下西洋时候的吕宋了,也难怪昂多勒马有底气,西方殖民者一手火枪一手圣经的战略奏了效,马尼拉附近的土人部族多皈依了天主教,在部族里的西班牙传教士的臭嘴嚷嚷中,不识好歹的土人拎着土弓木矛还对明军发起了进攻。
当然,这也仅仅是些麻烦而已,西班牙人有大炮,明军又不是没有,火枪兵一列,大炮一轰,基本上一轮崩,死上十几二十几人,好几千黑压压的的土人大军就撒丫子逃了个漫山遍野,然后就是土人酋长痛哭流涕的到明军军营中磕头谢罪。
黄得功攻击吕宋半个月左右时间,袁大宝嘚嘚瑟瑟的就又带着船队从台湾返回来,这次他又带来了足足三千多大明移民。
别说,东林党的复古改制,庄园经济消化不了的剩余人口,给江南带来了的动荡不说,也给毛珏带来了人口福利,三四月开春这段时间,逃往松江,杭州,泉州,福州的江南人足有二十几万,尤其是下海为传统的福建,不光是无地农民,不少海商世家都是干脆举族搬了过去。
而且以往朝廷政策不支持,都有不少人为了生计下南洋,更别说朝廷政策开始全力倾向,就这半个多月,被夺下来的台北已经由原来的四千户一万四千多人口激增到了四万,得知马尼拉到了白给房子白给地,又是一大批不安于现状,富有冒险精神的闽人在台湾都没坐热乎,再一次披荆斩棘,扬帆出海,到了这马尼拉。
西班牙殖民六七十年,繁衍了两三代,马尼拉才五千多西班牙侨民,一个月时间,大明在数量上又撵了回来。
至于土人数量也重新上升了回来,附近几个部族一征服,有的是土人进城来谋生。
社区格局也变了,昔日里西班牙人华贵的庄园,昔日里最低贱的明人是一人一栋,本来家具都是齐全的,不过大明的习俗,死过人的家具用的不舒服,全都扔出去,打最新的,这最先搬过来的十几个木匠先发了笔横财,住旁边的土人天天乐不得的蹲门口去捡。
圣菲利普堡城下也多出来不少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土著人,在明军大爷的指挥下,从城外砍树,和着黏土糊在木桩外面,迎着菲利普堡,又是树起来一堵高两米多的防墙来。
“这些忘恩负义,背弃神的异端”
看着嘿嘿哈哈干的起劲儿的土人,大主教昂多勒马气的浑身直哆嗦,跟施法那样把法杖在墙头直画圈,恶狠狠的诅咒着:“都该下地狱接受撒旦的烈火惩罚”
小脸儿似乎都瘦了点,还带着点饥色,赛丽塔则是迷茫的跟着趴在城垛上。
她是受到正统西班牙贵族教育的仕女小姐,在老一辈的灌输中,东方人都是野蛮,愚昧,胆小怯懦的,几十个西班牙人足以征服一个国家,可现在,身穿着黑衣棉甲,端着带着枪刺的精良燧发枪,这些大明士兵怎么看都和西班牙陆军没什么区别,要说区别,只能说他们装备更加精良,更加的凶狠。
好可怕
一阵阵肚子饿的咕噜声开始穿出来,让美女贵族一张脸颊也是变得更加的苦恼。
这个时代的消息就是如此滞后,马尼拉陷落,逃出来的西班牙人将消息传到临近的据点马里亚纳时候已经四天过去了,出行的商船在经过婆罗洲边缘时候又经历了风暴,抵达马六甲时候已经十三天多过去了。
此时马六甲上空,也是一片战云。
横亘在水面的战列舰向外一字排开,沉重的大炮就像弹钢琴那样从低音到高音喷了一圈儿,正在行进中的西荷战舰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水柱此起彼伏的溅起,荡漾的水波把战舰摇晃的犹如澡盆里的玩具那般。
的确,海战经验,舰队数量,炮手方面,都是西班牙荷兰联军占据优势,可这优势并不是绝对的,就算败了一场,郑森手下也有四十多条风帆战列舰,而且他还是占据地利的守势。
就像是海上堡垒那样,大明海盗战舰封锁了马六甲海峡,整齐的一字排开,上千门大炮猛烈还击,不需要什么迂回走位,管你什么阵型只要你想攻我,就得冒着炮雨进攻,尤其是当西班牙战舰进入射程打横时候,足够炮火扫两轮了。
就在这轮炮雨中,咣当一声,荷兰旗舰七省号舰首结结实实挨了一炮,虽然金属的装饰船头撞角保护了船体,可舰首天使的脸还是被打扁了一块,另一头的三位一体号的西班牙船就没有那么幸运,前甲板被砸了好几个窟窿,前侧舷还被开了个窟窿。
剩余几条前排的联军舰队或多或少有这些损失,荷兰与西班牙人的大人物是希望一举摧毁大明海盗,可对于没有多少油水儿的海盗,下面的船长水手们却是没有多大胃口,评估了一下可能遭遇的损失之后,这些舰船在射界边缘绕了个圈子,还是退了回去。
路上,战斗也在进行的,整齐的鼓声中,在马尼拉征召的土人扛着大弓长矛走了前列,穿着板甲的西班牙步兵则是扛着火绳枪迈着方正的大步走在后头。
炮弹同样此起彼伏的落在人群中,一炮轰过,几个土人就和保龄球那样呼啦的倒了一地,同样鲜红的鲜血狰狞的侵染在沙滩上,不过这儿和马尼拉就不一样了,有胆敢逃跑的,西班牙人老爷就地就是一枪,所以顶着惊人的伤亡,土人还是作为炮灰和人墙冲到了滩涂。
不过一到肉搏这些土人就尿了,挨得近的壁垒后头,大明海盗就跟山精妖怪那样,轮着弯刀冲进人群中,噼里啪啦就跟砍黑美人西瓜似得,还有海盗晃着一头脏的都恶心的发辫,长着缺了半口牙的大嘴狂笑着,两柄短火铳贴脸射咣咣两枪就撂倒了俩的。
哗啦一下子,这些土人就跟黑玻璃球那样,哀嚎着向后逃去,可他们的目的却也是达到了。
高高树立着长矛,犹如刺猬那样的西班牙大方阵旋即在这些溃退的土人身后显露了出来,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厉害,前面长矛挫的那些拿双刀的海盗根本挨不到跟前,就在他们茫然的时候,身后噼里啪啦的枪声跟着响了起来。
在一堆肉柱子身后,性能落后的火绳枪也可以尽情的打输出,在那些西班牙雇佣兵猥琐的荡笑中,呆滞的郑家海盗船胸口噗嗤噗嗤的爆出了血窟窿,一个接着一个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海盗的战斗力虽然比土人们强上不少,可士气上却不见得强到哪儿去,三个大刺猬推土机那样向里面挤着,挡在前面的海盗不是被火绳枪射倒就是被枪刺扎倒,剩下的干脆就是转身就逃,呼啦一下子,狮城废墟前的战线好几千人被这区区六百多个西班牙征服者撕出了口子。
真没想到,这些家伙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刚,在后面指挥抵抗的郑森脑门上汗珠子淋淋漓漓的流淌了下来,躲在一处沙袋后面,他握着手枪的手都不住的颤抖着。
不过,面对这些刺猬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之法,就在这些西班牙征服者前进的方向的一个个大石头后面,正蹲着五百个左右的郑家海盗船,他们手里全都是东江制式步枪,西班牙人前排的长矛手防的了刀枪剑戟,防御不了子弹,如果趁着他们行进的功夫突然出击,打垮一队刺猬,这个陆地战局就有的挽救了。
不过,东江的火枪面对西班牙人的盔甲能不能打穿,有没有摧腐拉朽的效果,他心头也没底儿。
一但败了,这滩涂十几天,饿的都吃生螃蟹,到热带雨林挖虫子白费了不说,好不容易攒下这点家底儿又全没了,甚至身家性命都可能赔在里面。
毕竟没有经历历史上那十多年残酷战争磨炼,此时的郑森算得上初出茅庐却心比天高的雏儿,没有攻打台湾的郑成功那么铁石心肠,能拼个鱼死网破听着那头西班牙人的脚步咔嚓咔嚓的急促向前,尚且未接战,他的心头已经动摇,情不自禁的回头张望向了尚且停泊在马六甲的海盗战舰。
海盗的根本还是船,就算人死绝了,船还在,再招就是了,可现在要是跑了,自己在南洋好不容易创下点名头毁了不说,恐怕郑家日后也不再会成为自己可以凭借的后盾,还得招惹其他海盗们憎恨与孤立,想要创造一番功业,将变得更加艰难
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终于,内心的怯懦似乎占据了上风,听着那急促的西班牙人方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拎着手枪,郑森的沉闷的从沙袋边上众人的身边悄悄退了回来,转身想要向岸边摸去。
可就在这功夫,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却是猛地在他背后响起,吓得郑森禁不住一个激灵。
“少爷西班牙人退了那些蛮夷退兵少爷”
惊愕的看着他背影,甘辉的兴奋的叫喊又是被吞咽回了口中,被他看破,郑森心头亦是情不自禁猛地跳动了下,片刻后,他却是若无其事的猛地举起望远镜,向着敌方张望了过去。
“西蛮退兵了哼,算他们好运”
甘辉声音响起来时候,郑森已经转过身来了,看着他端着望远镜的模样,其他海盗也没有觉得怪异,再一次回头张望向战场,唯有甘辉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子怪诞来,欲言又止了几下,终究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正对着破败的满剌加王城,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势如破竹前进的西班牙大方阵,真的在长矛手掩护下,缓缓向回撤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