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旺盛生长的翠绿青草上挂着圆润的卤煮,一股股淡白色的炊烟淼淼直冲青天,黝黑的行军锅中凝固成一坨的罐头缓缓化开,再配上米粒煮成粘稠的糊糊,每一个军士都是尽量把盘子里盛的满满的。
有经验的老兵都知道,一但战斗真进入白热化,那么午餐甚至晚餐有没有机会吃成了未知数,所以这一顿格外的重要,一但战场上缺乏体力,那么就只有一个后果。
死
孙传庭似乎比出征之前瘦了不少,在部下敲着餐盘的叮叮当当响声中,他却是面色凝重的端着望远镜,死死的眺望着战场。
人毕竟跑不过鸟儿,大同顺军铐掠银被劫的消息,辽军指挥部比李自成要更早一天收到消息,先知先觉是指挥官必要的天赋之一,昨个大顺军比以往要早收兵了一个时辰,更是将危险的信号传达了淋漓尽致。
已经厌倦了这些天的试探与消耗战了,李自成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袁将军”
放下望远镜,孙传庭是忽然对正在指挥部里扒拉盘子的袁大宝招呼了起来。
“哦将总爷有何吩咐”
赶紧撂下盘子,袁大宝是急促的站起身来,抱拳一拱手,然而孙传庭却是摇了摇头,回身从他的指挥部桌子上抽出了一封信来。
“不是什么吩咐,这封是老朽写给家小的家书,一会要转送指挥部,送到沈阳城去,袁将军可有什么要写的,老夫可为之代笔,一并转送过去”
写信
袁大宝还真是错愕了下,可仅仅片刻,他就明白了过来,思虑了下,再一次对着孙传庭重重抱了抱拳施了一礼。
“如此,就劳烦军总爷了”
今个前军指挥的军副袁将军似乎来的比以往要晚了点,不过他的神情似乎要格外严肃了些,让前沿作战的第一团第二团将士们气氛也是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大约早晨八点左右,太阳逐渐高高升起,视线中,那些令人讨厌的闯军花头大炮也是再一次被推了出来,如今鹤岗兵团的军士已经习惯了在缺乏炮兵支援的情况下承担炮击,倒是没有惊慌,一个个熟练的依靠在堆起来的麻袋后面,缩在挖掘出来的步兵坑内,一些老兵甚至还点燃了根香烟,自己抽了两口,伸手又递给了身边带着的新兵蛋子。
紧接着,轰鸣的炮声又是响了起来。
讲真,大顺军的炮击带来的伤害真是不大,因为此时的顺军与辽镇部队相比较,有点类似于曾国藩李鸿章的湘军淮军和袁世凯的北洋新军的差异。
不可否认,不论李鸿章还是曾国藩都是一代人杰,他们也是开眼看世界,肯低头学习西方的一代先驱者,可他们所引进的,绝大部分仅仅是西方的武器装备,可袁世凯却是真正的在部队建设方面将中国推向近代化的第一人。
这个差异回到当前战场上,就是闯军的炮手仅仅胡乱的把炮弹塞进炮膛内,对着对面一点火就完了,根本管不着落点,击伤,装药量带来的射程如何,可辽镇兵的炮手则宛如长了眼睛那样,哪怕实心儿铁球子也能一打打倒一大片人。
但是不能否认,这些轰鸣咆哮的铁家伙带来的士气提升还是极大的,炮击过后,那些打炮灰的降军就像是恢复了第一天刚当上炮灰时候的冲劲儿,连木头盾牌都丢开了,大步狂奔着,用身躯直面辽兵的钢铁弹雨。
也是跟着关宁军向前奔跑着,吴三桂那张脸扭曲的却犹如恶鬼那样,昨个晚上他还在殚精竭虑的思考着关宁军在这场大变革中到底应该依靠着辽东,还是死靠着大顺到底,可如今,他是连反复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的军队直接被安插了一千来个大顺中屯卫的人马,直接驱赶着他们向前冲锋,吴三桂已经影响不了他的军团了。
甚至就算他自己身后,也是跟着五个顺军壮汉在监视着,就算是气的浑身颤抖,吴三桂却也不得不无可奈何的安心干着他这个炮灰角色,咬牙切齿的往前冲。
这么多天的战斗,太了解对方路数了,连续三轮的枪击之后,依靠在前排壕沟的辽镇军干脆不装填了,背靠着沙袋听着脚步声,当那喘气与呐喊近在耳畔时候,忽然间前排辽兵猛越出了壕沟,忽然间出现的一大排刺刀突刺,直接干翻了前面一大溜的顺军。
紧接着枪里装填的弹药的第二排辽兵跟上,近距离厮杀中枪口压低,照着凶猛扑来的顺兵大腿就是一枪,在起惨叫声中,轻松的补上一刺刀要其性命。
两下就赚了几百条性命,再加上这一次这些炮灰军又是太过提前发起冲锋,跑到军阵前面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体力上就处于短板,刺刀见红的短短时间内,鹤岗兵团就掌握了战场。
然而今天,大顺军是完美透彻的向辽兵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炮灰,眼看着数万人厮杀正酣,大地忽然震撼了起来,指挥部的孙传庭是愕然的抬起望远镜,旋即不可置信的叫嚷起来。
“李自成疯了吗”
也难怪孙传庭这种拿自己命都不当命的铁血统帅都如此震惊,前所未有的战争景象,前方步兵还在厮杀,紧挨着后面,数以万计的骑兵竟然已经发起了冲锋,十几万支碗口大的马蹄子沉重的敲打着大地,戴着铁笼头的马头呼出炽热的气息,骑在马背上的骑士凶悍的向前高举着长矛与马刀的,口中发出几乎不像是人的嘶吼声,杀气滔天。
可这最开始挨上的不是辽镇军,而是先行发起进攻的,被狂奔的骑兵群撞上不亚于后世被小轿车结结实实来个亲密接触,听着身后的后面的马蹄子声,先是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旋即那些后排的前明降军恐惧的大叫着向前亡命的溃逃起来,可没逃开几步就被飞奔的战马撞倒,紧接着沉重的马蹄子踩踏在骨头与肌肉上出发清脆的嘎巴嘎巴声音,一道上拦在骑兵前面的前明降兵十之七八栽倒在自己人马蹄子下,距离全力接敌,顺军骑兵仅仅是没有挥舞出马刀子而已。
听到身后有异响,也是正在奋勇作战的吴三桂猛地回过头去,刚好一股子血猛得喷了他满脸,下意识他就狗啃屎式转身跳倒,几个烂驴打滚翻腾进了辽镇兵挖的壕沟里,马蹄子从他脑门上飞跃过去,大滴大滴的血滴子顺着马蹄子滴落下。
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刚刚还在监视他的四个顺军全都被马蹄子踩死当场,到死,他们都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自己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对于督战的顺军都是如此残酷,更不要说关宁军了,看着满地鲜红的血马蹄印,一时间,吴三桂胸口的那股子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一双眼睛同样因为愤怒而变得猩红。
“我去你们姥姥的”
暴怒的跳出了壕沟,下一秒吴三桂像个螳螂那样猛扑到了个过路顺军骑兵的背上,在他惊骇的怒骂声中,吸血鬼那样张口狠狠啃在了他脖子上,腥气扑鼻的鲜血顺着他嘴角喷涌着流淌了下来。
这一波冲锋至少撞死踩死了三四千的前明降军加顺军督战队,可血的代价却没白费,由降兵扛下了辽镇的子弹切开了阵型,高速运动的骑兵就算是辽镇精兵也抵挡不住,正在拼杀中的辽兵只听到咔嚓一声,力道十足的马刀已经劈看在了他们身上,人头一个个飞舞着,狰狞的伤口怪物嘴那样喷着鲜血。
“将军小心”
咣的一下,正在提刀子拼杀的袁大宝被猛地向边上推了下,一个踉跄铺出去,猛地回过头,他一瞬间也是目呲欲裂,扑腾的声音中,推开他的军士被飞马撞的倒飞出去,领空中,那军士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前沿两个团千多人几乎全都被淹没在了顺军的骑兵海中,看着这惨状,袁大宝暴怒的提着刀子就要上去轮,骇的其他的辽军抱着他胳膊和腰,叫嚷着就往回拖去。
已经不用望远镜了,孙传庭是脸色阴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足足几秒,他方才艰难的摇摇头。
“抛弃前军,以第五团到第八团组成新的战线,屯营左右支撑住,大营后撤”
在军士们凄厉的嘶吼中,端着刺刀的鹤岗军团再一次向前汇聚去,组成新的血肉城墙,踉跄着,刚好撤到了跟前的袁大宝一行残兵被这城墙猛地开了道口子吸进去,裂口才刚刚合拢,兽嚎着的顺军骑兵已经是猛然的冲到了面前。
面对了蜂拥而来的敌军,前沿指挥的几个团率也是撕心裂肺的向前猛地挥舞出了刀子。
“宰了这些狗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