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走到一半,却突然转身,挠着脑袋看向楚续:“在下深知楚公子家学渊源,不知楚公子家中可否有武宗以上的长辈?”
楚续摇摇头:“并无。”
方正点点头,若有所思却也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楚续送走方正,和黑酱交代了一声,便起身前往宋府。按照方正所言,宋府该是损失重大;可即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他到达宋府时,却也被面前的场景惊到了。
已不是一片萧条可以描述的了。
街道和宋府间的门墙零零碎碎坑洼不齐,已是不堪作用,如今只有矮矮的一排木板环绕在宋府周边临时充当门墙;院内栽种的大树也是倒的七七八八,其中一棵据说有数百年历史的粗木也已经看不到了;而宋府门前的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定是被打斗中溅出的碎石崩坏。
楚续随着通报回来的门卫缓步走入宋府,看着不远处迎来的宋霸道,心下一沉。几日不见,宋叔竟是苍老了如此多。一头黑发尽数花白,脸上褶子多如菊花,眸子涣散无神,嘴唇灰白;本来挺直的身躯仿若被压垮,步伐竟也是飘忽蹒跚。
楚续看得心里一酸。
这便是父亲啊;楚续当然知道宋霸道为何会有如此巨变。昨日的打斗再猛烈,表面上来说,也只是打斗,即便受了伤,也不过是受了伤。可作为一个父亲,最能压垮他的,只会是自己的儿女。
如今曹家势大,曹庚鲲铁了心要找出一个人,并不难。而宋霸刀自幼体弱,毫无防身还手之力,一旦被找到,便绝无好的下场。宋霸刀已经渺无音讯音讯数日,宋霸道内心的焦灼着实难以言表。
楚续压下心头的感叹与酸楚,恭敬一拜:“小子见过宋叔。”
宋霸道看着与自己儿子相差无几的自家儿子的好友,眼眶猛地一酸,声音竟是有些颤抖:“好,好,续儿,你来了”
这感觉,就像一位终年在家担心着自己儿子的父亲,看到自己儿子好友来看望时的欣慰开心以及,淡淡的失落与难过。
来的,还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楚续当然明白宋霸道的心情,他上前一步虚扶着心中没了着落的宋霸道,轻声说道:“宋叔,我们回屋吧。”
“好,好,看宋叔这记性,竟是让你在这站了半天,来来,屋里坐来。”
宋霸道带着楚续走进还完好无损的内院后书房,招呼管家泡来清茶,也没有坐在平日坐的书桌后的椅子上,就这么靠着楚续坐下来,试探着想拍拍楚续的肩,却意识到不太对劲,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来。
楚续内心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望向一直看着自己却明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霸道,柔声说道:“宋叔,莫要担心,霸刀现在我那里。”
“什么?!你说什么?!!”本来心不在焉的宋霸道猛地坐直身子,抓紧楚续的肩膀,眼睛死死盯住楚续,颤抖着嘴唇,有些激动,又有些患得患失地确认道:“刀儿,刀儿他,真的在你那?”
他也不等楚续回话,口齿有些不伶俐地继续喃喃道:“他,他还好么?他受伤了么,他怎么样,他,他,他,他真的没事吗?!!”
“宋叔莫急,霸刀很好,他没事,”楚续抿抿嘴唇,按捺住内心的酸楚,耐心安慰道:“霸刀逃出去后便随我去了岁寒舍,那里有数位金丹强者常驻,无比安全,护霸刀周全完全不是问题。他现在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有些担心您”
虽然宋霸刀不曾说出口,楚续也能看出来,他并非完全没心没肺,心中也是有着牵挂。
宋霸道听闻,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脸部肌肉微微扭曲,眼角嘴角不断抽搐,整张脸似是处于失控状态;他无声地张着嘴,鼻孔大开,眼眸充满着血丝,眼泪再也忍不住,似是瀑布般顺着那张沧桑的脸流了下来。他慢慢地弯起身子,双手一点点捂住脸,浑身上下不自觉地颤栗着,就这么无声地痛哭着。
他的刀儿没事。
他的刀儿没事
他的刀儿真的没事!!!
良久,宋霸道重新控制住已然失去控制的情绪,抬起头来,真挚地看向楚续:“贤侄,多谢了。”
楚续连忙摆手:“宋叔见外了;霸刀是我兄弟,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霸道看上去像是有种脱力的感觉,那是一种心病得以祛除的解脱:“霸刀,日后或还需要贤侄多多照顾了”
楚续认真的点点头,转而说道:“宋叔大可放心,霸刀在岁寒舍,安全无虞,他那自幼的顽疾,或也可得到解决”
“什么!”宋霸道瘫软的身子猛地弹起,再度抓紧楚续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却又无比激动道:“贤,贤侄,此话,此话当真?”
“当真。”楚续肯定地点点头:“经金丹前辈判断,霸刀乃是天生残缺一魂一魄,而凑巧谭兄有本适合霸刀这种情况修炼的功法,乃是当年独刀赵一飞所用,虽然有些地方不甚相符,但其中一位金丹前辈可以为霸刀铸造配套的合适的灵器,大大提高练成的成功率。”
宋霸道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面对着楚续,深深地鞠了一躬:“贤侄,宋某,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楚续连忙站起身来扶住宋霸道:“宋叔,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霸刀也是我兄弟,能够有治愈他的希望,小子也是无比开心的,宋叔,不必如此。”
宋霸道有些感慨地看着楚续:“如今我宋家,几乎与全洪城为敌,难为贤侄和方家还能如此鼎力相助;我刀儿,便是我宋家的希望;只要他没事,一切都好,都好啊刀儿,就让他在岁寒舍待着,千万千万不要出来啊”
楚续笑着点点头,又和他聊了许久,这才离去。
宋霸道看着楚续离去,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放下两桩大心事的他终于有了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他转身问向一旁的管家:“王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