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寒意,而战场的局势则愈成白热化。为从北线牵制孙翊,他令纪灵集合九江、庐江、汝南三郡之力,全线进攻广陵郡治所射阳。初,纪灵占据海陵,本有近万士卒,又从三地调来八千余士卒。加上丁奉、廖化、刘辟、侯成四将随其出征,实力比着南线吕布,只强不弱。
丁奉、廖化两部本是水军,连次败于周瑜之后,人数只有不到两千。虽然在合肥,朱桓已应鲁肃之邀,答应继续帮助训练水军。但那个,陈君需要时间,此刻的吕布水军,实力已完全不能与江东水军在长江之上抗衡。两人商议之后,主动撤向淮河,在地域狭窄处设置水寨,以阻断江东水军从水路援助射阳守军之路。
而在陆路方向,留下刘辟所率三千士卒留守海陵,以防备江都全柔。剩余的万余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从平安进军,从西线进逼射阳。另一路从海陵出发,扫荡盐渎,与西线大军成钳形扑向射阳。五日之间,便接连拿下射阳周边所有外围阵地,将射阳城团团围住。
程普为昔日孙坚手下四将之首,久经战阵。此刻他手下加上新招募的士卒,也不到万人。眼看来军气势汹汹,不能力敌。他一方面派人偷渡长江,告知孙翊广陵战况。另一方面派出精兵不断偷袭敌军,以削其战意。
纪灵令侯成为将,率领千余骑兵不断巡视各门,一旦发现敌军,即刻迎头痛击。另一方面整修攻城器械,不断猛攻南门。射阳城高大,再加上程普防守得当,连日大战,吕军士卒死伤满地,但射阳城却丝毫微动。纪灵无奈,只得在城外修建营垒以驻扎大军,挖取壕沟以阻断敌军出路。双方以抛石机互砸,以弓箭互射,各有损伤,但又完全对对方无可奈何,逐渐成对峙之势。
丹徒,孙翊将程普来信展示给众人道:“德谋豪气,面对两万吕军围攻,竟然丝毫不惧。不但不请求任何援兵,反而让我们无须为广陵战事担忧。说一旦拿下吕布,射阳之围立解。一代老将尚有如此自信,而你们中却有人劝我暂且不要进攻曲阿。如此之论,置我丹阳数十万百姓于何地,置程老将军之坚守于何地?”
孙翊有意的看了一下位列下首的周瑜,眼神之间闪现一丝快意。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吕军肆虐我江东,我等儿郎岂能坐视不理?一旦让其收揽民心,丹阳就再不为我军所有。在此之刻,唯有迅速出兵,趁其立足未稳,拿下曲阿城。然后挥师西进,收服丹阳,这才是吾等应该所为。周郎将,你说是吗?”
周瑜脸色难看,朝向孙翊拱手道:“主公,曲阿城高大坚固,吕布在此驻有近万大军。我们此刻在丹徒兵力不过万余,只比吕军稍多,而且大部分为新招募的士卒。如果贸然前去进攻坚城,就算能胜,士卒损失也不在少数。此举,实非智者所为。还望主公能收回成命,从长计议。”
孙翊怒声斥道:“给我闭嘴。我们大部分是新兵,吕布何尝不是?他起初进军江东,也不过万余士卒。再看看目前,在曲阿一城便有近万士卒。再等下去,我看整个江东都会归于他帐下。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信心取胜,也不要找出如此理由搪塞。我江东领军之将并非只有你一个,大不了我亲自领兵出征。”
大厅之上,顿时一阵惊呼,众将脸上都有诧异之色。
旁边秦松脸色大变,连忙朝向孙翊道:“主公,出兵乃国之大事,岂能仓促而决?我看此刻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明日再做商议!”
孙翊怒色未解,扫视了一下众将,一声不吭的向后院走去。
等到散会,众人涌向周瑜,后者也是一言不语,只是微微叹气。回到家中,更是闭门不见任何访客。待到月升高空,秦松才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向后院。
周瑜拱手向秦松拜道:“表,你可算来了,主公他……”
秦松笑道:“公瑾,我匆忙而来。你至少让我歇息一番,饮一杯茶再说!”
周瑜拱手道:“是周某失礼,表请。”
秦松端起茶杯,仔细味了一番,朝向周瑜赞叹道:“入口华润,水清茶鲜。公瑾不愧一代风流雅士,不仅领兵之才,连这茶艺之精,也远胜于吾。”
周瑜压下自己心中的急躁,朝向秦松拱手道:“表谬赞。茶乃心境之物,用心即可。此刻我心绪杂乱,恐怕这茶水之间也多了一些苦涩。”
秦松摇了摇头,放下茶杯道:“公瑾,你心中既然早有答案,为何又要我亲口说出?主公的性格,你我都知。事情决定之前,我提一些建议尚可。但一旦他做出决定,恐怕这世上再难有人能劝的动他。你又何必心存那一丝希望?”
周瑜苦笑道:“伯符所托,岂能辜负?待到明日,希望你能与我一起,务必要劝说主公放弃进军曲阿。对于吕军,只能徐图,急图则坏我江东基业。我方目前仅仅失去丹阳,优势仍在我军这边。但一旦给予吕布可趁之机,未来之形势真的就很难预料。”
秦松点了点头道:“从历来的战况来看,吕布可以说是极其善于发现我军的劣势,并加以利用。只是,在公瑾看来,进攻曲阿就一定是错的吗?”
周瑜脸色一怔道:“表这是何意?”
秦松笑道:“公瑾高雅,领军、智略皆属一流。但为何却看不到眼前之祸呢?对于我们江东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吕布,而是君臣不和,内部危机四起。且不说孙暠、孙贲等宗室之将对于主公的忠诚度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就是对于公瑾,主公他能放心用吗?”
秦松看周瑜脸色难看,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公瑾你对主公是忠心耿耿。但是你的地位太高,军中威信也太高,已让大部分人觉得你才应该是真正的江东之主。这些话落入主公耳中,他岂能高兴?就如此次,主公要强要出兵曲阿,一方面,这的确和他急于求成的性格有关;但另一方面,岂没有和公瑾你一较长短之意?”
周瑜眉头紧皱,朝向秦松道:“表,你这是何意?”
秦松叹了一口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公瑾,有些事,本身是对的,但在君王看来却未必是对。作为臣子,我们有时候要适当收敛锋芒,以自己作为垫脚石,让主公他看起来锋芒万丈。如此,我们方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作用。”
秦松看周瑜如有所思,继续说道:“主公他年不满二十,性情急躁而莽撞。但他对人、对事却一直心怀坦荡,也算是一个能辅佐之人。公瑾,有些时候,你何不顺着他的心意?他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有的时候,对错没有那么重要,反而是最后的结果会更加重要。”
周瑜摇头道:“是非不分,这才是取亡之道。如果每个臣子都如此曲意逢迎,恐怕江东终有一日将归于他人所有。”
秦松笑道:“公瑾严重了,这只是一时之计,并非长久之道。我知晓你的性格,只是觉得此时应该如此做。我之所以在此刻前来拜访,除了向你汇报劝说主公的结果外。还希望公瑾以大局为重,顺从主公,担任这次进攻曲阿的主将。”
周瑜诧异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主公的意思?”
秦松回道:“各有一半!你的军事才能,主公他是知道的。但就是内心有所不服,这才与你处处为难。如果你愿意担任主将,我会极力劝说主公同意,这并非是什么难事。主公进攻曲阿的意志,我们是改变不了了。但进攻的一切,如果由你控制,至少成功的可能性会增大不少。”
周瑜苦笑道:“你这是让我去实施一个自己都认为都不可能完成的方案啊!”
秦松拱手道:“昔日白起因料定秦军邯郸必败,为了自己百胜之名,拒不领兵,却被秦王所杀。如若他亲自领兵,虽然也一定会败,但至少可以保全不少秦军士卒的性命。为了一个虚名,置袍泽于不顾,置君王于不顾。在吾看来,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之举。公瑾之才,丝毫不弱于白起,在这个方面,可千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周瑜脸色难看,沉吟道:“那样的虚名,我倒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此次出军,注定是徒费粮草、兵员,心中不免有点感到不值而已。”
秦松道:“公瑾,虽是如此,但除了你,谁还能堪此重任?而且你不是一直有和吕布身旁的诸葛亮一较长短之意吗?何不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就算不能成功攻下曲阿,有你在,至少可以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周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告知主公,我愿意担任此次进攻曲阿的主将。也让我见识一下,那个智计叠出的诸葛亮,到底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