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豫逃走之后,原先担任京东西路安抚使的张确官升一级,成为宣抚京东东西路事,而山东转运使赵伯臻挂上了宣抚判官衔,以辅助张确处理山东全境的政务,张确在逐步移交权力之后,会调入汴梁。
山东处于河北与汴梁的庇护之下,是汴梁的大后方,呼延庚也知道山东一出好兵,二出钱粮。赵伯臻一到任,就在张确的支持下力行保甲。
五月,夏天已经来了。绍兴二年的前五个月,呼延庚得到了一段难得的闲暇。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这些都不算什么,皇帝赵呼延氦对呼延庚的称呼,已经从“亚父”变成了“父亲”,这个转变是潜移默化的,现下在非正式的场合,小皇帝直呼“爹爹”,即使最刚正的御史中丞张所等人在边上听见了,也习以为常。
张诚伯执掌中书门下,张所管着御史台,张叔夜执掌枢密院。行政与军令由东西二府执掌,而御史台监察百官,皇帝和太后基本只是用印而已,有摄政之实,却无摄政之名的呼延庚,也很少过问具体的政务,对三位张相公都非常的恭敬。这就是儒家设想的垂拱而治吧。
“当然是垂拱而治。”呼延庚笑嘻嘻的逗着呼延氦,“儿呀,你以后亲政,也不用管事,把事情都交给宰相去做就好了。”
“那……若是宰相有不臣之心,又该如何?”朱凤琏问道。刚认识呼延庚的时候,她以为呼延庚只是个武夫,没想到他对儒家经典有许多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解释。
“靠分权。”呼延庚一脸严肃的说,“比如枢密院,有军令之权,但军队的器械粮饷,却由兵部采购供应。”
“六部尚书在大宋只是虚衔,庶康却恢复建制,原来是这般用意。”
“幸好有元丰改制在前,有好多先朝陈法可以引用,让我省了不少功夫。”
朱凤琏听到“先朝”两个字,脸色暗淡下来,她吩咐宫女,将呼延氦带到别处去玩,问呼延庚道:“亚父名分已定,庶康,你就要加九锡了吧。”
呼延庚也不瞒她,说道:“待驱除索虏,我便加九锡,一统东北后称帝。以再造河山之功而取皇位,张相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更不会阻止。”
“哪个张相公?”
“三位都是。三位张相公其实代表着读圣贤书的士人,如果他们认同,我就有把握取得士人的认同。”
“他们三人是……三个代表?”
呼延庚赶紧岔开话题:“应该是四位张相公才是,吾泰山就快要入京了,到时请张诚伯为门下侍郎,吾岳父为中书侍郎,重设三省,将拟旨与核准之权再分开。”
提到呼延庚的岳父,朱凤英不由得面露忧色:“你家大妇,未必容得下我们姐妹,也不会让你的嫡子对氦儿称臣。”
呼延庚哈哈大笑:“放心,山人自有妙计,绝不会有兄弟相残之事。”他突然想调戏一下朱家姐妹,“不过,你们两姐妹,要不要想办法固宠呢?”
“哎呦,官人的心思我又不是猜不到?赵家姐妹,都被你嫁出去了,独留了福金和福柔在宫中作甚?”
夏日的微风在庭院中吹拂着,从冰窖搬出来的冰块摆在一旁,茂德和柔福这两个历史上著名的命运悲惨的帝姬也被叫来一起享用绿豆汤。
呼延庚看着这两名帝姬,像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这两姐妹都感受到这目光,柔福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缩起身子来,茂德脸上微微一红,若无其事的和朱家姐妹拉家常。
她们跑不了。呼延庚心中真是惬意。
他是穿越者,在穿越之前,他就是个普通人,他也许会被英雄的事迹激励和感染,也许在别无选择的时候,忍受艰苦的生活。
但现代化的生活条件早就软化了他自律的意志,眼下情势一天天变好,无论是夺取大位,还是青史留名,甚至拯救岳飞,都变得水到渠成,呼延庚早已放下了警惕之心。
他把政务完全甩给三孤,虽然光冕堂皇的说是垂拱而治,但未免没有松懈之心,大位已经在望,金贼也没有与自家部属的正面对抗能力,轩辕道也在大宋的统治区扩张开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正是这样的松懈,让他安然的出入禁宫,毫不避嫌,张叔夜委婉地劝说也被他抛之脑后。
在这万事顺心的闲暇时刻,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吃掉在另一个位面的时候就心馋不已的茂德呢?
从傍晚开始,天气就越来越闷热,到了晚上,更是浓云密布,不见一丝月光。
茂德闷热得受不了,坐起身来,来到桌子边,取出一串佛珠,轻轻念起佛经来。
细不可闻的念经声从口边划过,茂德脑子里想的,却是关于节妇的传说,有些节妇为了守节,用贞洁带将自己全身勒紧,有的在睡不着的时候,将一百颗珠子撒在地上,然后不掌灯,摸黑将珠子全部捡起来,等捡完一百颗珠子,天色放亮,而节妇却累得能够睡着了。
自己会落到这种悲惨的命运中吗?除非?
突然,天上拉过几道闪电,响起一身炸雷。
茂德浑身一哆嗦,莫非自己心头的妄念,惹的雷神动怒?
按照轩辕道德解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为南极长生大帝之化身。作为雷部的最高天神,掌管复杂的雷神组织,总部为神霄玉府,下设“三省九司、三十六内院中司、东西华台、玄馆妙阁、四府六院及诸各司,各分曹局”。九天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将军、五方蛮雷使者、雷部总兵使者都是雷尊手下,诸司中有6名雷公,代天打雷,均听雷尊号令。
雷霆者,乃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故无有雷霆,则无以宰御三界。故雷神是在凡间掌管律令的人升入天界后担任的神职,最新的雷神是仁宗朝的龙图阁学士包拯。
“包龙图,包青天,我本是一个平凡女子,却生于帝王家,虽然公公是奸相,但夫君却无甚为恶处,夫死早寡,非我所愿,望包大人明察秋毫,不要降罪于我。”
正在她念念有词的时候,突然天空又扯过几道闪电,窗外门前,一片通明。茂德发现自己的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前,天上又一个炸雷响过,瓢泼大雨哗啦哗啦的淌了下来。
茂德惊叫了一声“来人啊!”但随即捂住了嘴巴,挺直了身体:“将军来有何贵干?”茂德只称呼一个人为将军而不带姓氏。
“你认出我了?”果然是呼延庚的声音。
“好歹是皇宫大内,一个男子在宫中穿行自如,内侍大多被将军遣散,除了将军,还能有谁?”
“不会是童穆?”
“童公公岂会如此无礼。”
“嗯,这个……帝姬,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将军留我姐妹在宫中,用心昭然若揭,我姐妹二人,早就是釜底游鱼了,若将军向太后求取我二人,太后自无不允,却不知将军为何要雨夜前来,吓唬于我。”
呼延庚突然觉得索然无趣,他本想和茂德模拟一部著名的雨夜港片,但被茂德识破身份,豪不惊慌,便乐趣全无了。
好在被茂德叫破心思,看样子她也没什么反感,总算不是全无收获。
“雷声滚滚,怕帝姬惊骇,故而前来探望,帝姬不请我入座吗?”
茂德笑了起来,点燃了一根蜡烛:“与将军雨夜剪烛叙话,倒也新奇。”
呼延庚只好乖乖坐下来,听茂德说话。夏天,茂德穿的甚薄,在烛光之下,身体的朦胧之美让呼延庚心神摇曳。
他仿佛回到了另一个位面的学生时代,感受着那种青涩的,香甜的情愫。
整个五月,就在这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下过去了。
六月五日,时迁,这个行军司右厅的探子来到汴梁,先是到归德节度使府邸求见呼延庚,被告知呼延庚进宫去了,有事到当管衙门。
时迁又到枢密院,求见张枢密。
“滚,太子太保,副枢密使,岂是你一个驼背想见就见的。”
“我乃四河宣抚司行军司右厅探马,堂堂从八品上校尉。”时迁把自己的号牌拿出来。
“八品,好大的官。”枢密院的门卫拿出大棒子来,对着时迁砸过来,时迁用随身的刀鞘一架。
“宰相府前,你也敢持刀行凶?”门卫大声呼喝,召来卫兵,将时迁拿下扔到枢密院的私牢。
时迁在牢里,向狱卒哀求道:“我乃探马,有重要事宜并报给节帅。”
“我姓朱,还是太后家亲戚呢。”狱卒把一盆水泼在时迁脸上。
时迁道:“告诉枢密,金贼要在六月进攻汴梁。”
“爷爷今天心情好,与你闲扯,现下已经是六月了,一丝风吹草动也无,若河北金贼要来,黄河渡口自有警讯。”
“爷爷啊,金贼要白衣渡河啊。”
“你《呼家将演义》听多了也,怎有真的照着话本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