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打算的挺好,但是结果却很不如意。
首先,安波注的记忆力根本就靠不住。找来的丹青圣手都要被折磨疯了,还没画出一副明确的贼子画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的鼻梁较常人为高,但具体高多少,安波注的印象就非常模糊了。
其次,除了安波注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见过那名贼子。
总而言之,这条线索已经暂时中断。
至于另外一条线索,郭元振临死前留下的“李”字,更仅仅是聊胜于无了。
天下姓李的多了去了。
李隆基?李辅国?李林甫?光崔耕现在眼前的就有这么多。为了避嫌,李隆基甚至刚才都把李晟绑了来。
嫌疑的人太多,也就等于都没有嫌隙了,还是难以突破。
一时间,案子陷入了僵局。
李隆基倒是非常配合,除了给了崔耕一面御赐金牌之外,还让杨洄和李静忠在他跟前听用。
李静忠虽然原来混的不咋样,但因为此事,李隆基把他提拔为内侍省监正,位仅在程元振之下,算是一步登天了。
杨洄是标标准准的驸马爷,亲贵之极。
有这两个人帮忙,崔耕调动官府的力量查案就非常容易了。若是再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也只能怪崔耕的能力不行,却怪不到他李隆基的身上。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就是一个月后。
这一日,崔耕正在书房内,愁眉不展地思索案情,李辅国和杨洄在一旁相陪。
忽然,杨玄琰来报,安波注求见。
难道这老头又想起来了点什么?
崔耕赶紧答了一声“请”字,命杨玄琰把人带进来。
果然,刚刚见礼完毕,安波注就眉飞色舞地道:“启禀越王千岁,小老儿有条关于贼子的线索。”
“什么线索?”
“前几天,小老儿纳了一个小妾,名叫朱云烟。那朱云烟原是张的妓子,她曾经看到过,有个鼻梁甚高之人,经常出入张,甚得柳蕴紫小娘子欢心。咱们要不要去张看一看,柳蕴紫小娘子的那个相好,是不是和贼人有关啊?”
“这个么……”
崔耕闻听此言,顿时感到无数槽点。
其一,你安波注都这么大岁数了,咋还人老心不老纳小妾呢?你那玩意儿还能用吗?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其二,鼻梁高的确是那贼子的特征,但难道所有鼻梁高的人都要查?累死官府也查不过来啊。
其三,就算要查,那个人又不是什么嫌疑极大的人物,哪里用得着堂堂的越王亲自出马?
不过,尽管崔耕非常不以为然,但是杨洄却是眼前一亮。
他说道:“想不到柳仙子身边,还有这等隐患?我等理应前去张,查探一番。如果他真是杀害郭将军的凶手,就将其绳之以法。即便不是,有机会听柳仙子弹弹琴、论论道,总是好的。”
崔耕斜瞥了杨洄一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本王看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吧?你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杨洄赔笑道:“这不是公私两便,一举两得的事儿吗?甥儿身为驸马,被公主管束得紧,根本就没机会在花街柳巷流连。姨夫您心疼甥儿,就带侄儿去会会柳仙子呗?听说此女不仅才貌双全、国色天香,还隐隐有出尘之气,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欲见一面都不可得哩。”
安波注在一旁插话道:“什么听说啊?本来就是!小老儿多次想一见柳娘子的尊容,都被人家婉拒啦。真是想一想都憋闷。这回终于有借口……啊,不,是理由,见柳娘子一面啦。”
崔耕哭笑不得地道:“什么啊?哦,合着你们俩是认定了,本王会带你们见那个什么柳蕴紫了?告诉你们,我不会亲自去,只会派一般的衙役去。”
“那可不成。”安波注眼珠一转,道:“那柳蕴紫一般的人可见不着,您派衙役去张,那不是得无功而返吗?”
崔耕哼了一声,道:“张的权势再大,能大得过朝廷?我让人拿着陛下的御赐金牌去,他们不得乖乖配合?”
杨洄是想找个机会,和柳蕴紫谈情说爱,又怎愿意如此粗~暴的以势压人?
他眼珠一转,道:“还是不妥。那贼子刺杀郭将军,居心叵测,胆大包天。若此人真和柳仙子相好,官府的人一出动,岂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打草惊蛇?”
这话终于打动了崔耕,眉头微皱,道:“打草惊蛇?那照你的意思,本王还非得微服私访一次张不可了?”
杨洄把头点的如同鸡碎米,道:“确实如此。另外,咱们还很可能一次达不到目的,得多去几次,非得把那个疑似的贼人抓到不可。”
安波注也附和道:“青~楼妓馆中鱼龙混杂,官府的力量难以深入。说不定,此人真是那贼子哩,越王千岁万万不可轻忽啊!”
顿了顿,又赌咒发誓道:“小老儿虽然记不清那贼子具体长什么样儿了。但再见了他,定能把他认出来。”
崔耕当然知道这一老一少的私心,但仔细想想,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终于点头,道:“好吧,那咱们今日傍晚,就往张一行。”
安波注和杨洄对视一眼,面露喜色,齐声道:“遵旨。”
……
……
张,就是如今长安最大的妓馆。
张的主人叫张由,几十年前打通张氏兄弟的门路,在洛阳开办张妓馆,名声甚响。
神龙政变后,张由失了靠山,张逐渐衰落。后来,他打通了宰相李林甫的门路,东山再起,并且把张开到了长安城。如今的张,堪称富商巨贾的销金窟,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圣地。
当天傍晚,崔耕带着安波注、杨洄、杨玄琰和凌十三,扮作富商,往张方向而来。
张是个总称,由几十条大船组成,每条大船都可称张,又各有独~立的名字。
崔耕之前是到过洛阳的张极乐宫的,这次到的却是一艘名曰会仙宫的所在。
举目望去,但见其繁华奢靡之处绝不在极乐宫之下,又有几分寻仙仿道的意味酝酿其中。若世间真有天宫,恐怕就在此地了。
安波注是张的常客,一进会仙宫,就被引进了一处雅间内。招待他们的乃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名叫秦美如。
她掩口葫芦道:“我说安老爷子,您可真花心哩!这还没把朱妹妹领回去多久,又来这儿寻~欢作乐了?”
安波注狠狠摸了那女子一把,色眯眯地道:“云烟哪有秦娘子你有味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拉倒吧!你这老色鬼能看得上我?”秦美如伸出青葱玉指,一点安波注的额头,道:“反正会仙宫的人你都熟,说吧,今儿想让哪个姐妹陪你?。”
“当然是柳蕴紫柳娘子。”
“那不可能。”秦美如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