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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7章 血战连云堡

    午时,唐军吐蕃战俘营内。

    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剧烈的白色蒸气升腾,浓烈的肉香迅速弥漫。

    “吃,快吃,上好的耗牛肉啊!自从来了小勃律这破地方,咱们是有多少日子没吃着了?”

    “还有鱼肉、羊肉,真丰富啊,连唐军那边都没这待遇,越王算对得起咱们了。”

    “来,每人三两酒,干了这碗,就算死也做个饱死鬼。”

    ……

    战俘营内,悲伤、绝望和快乐、昂扬的气氛交织在一起,无比怪异。

    若是到了后世,被逼攻打同族的军队,吐蕃人的心里肯定非常反感,但这个时代不同。

    虽说吐蕃的历代赞普能推算到千年之前,但整个吐蕃的真正统一是在松赞干布的时代,距离现在不到百年。这些吐蕃人对本族的认同,并没那么强烈。

    再说了,大家现在所效力的乃是兼容并蓄的大唐。唐军中各族军将多了,突厥人、高句丽人、回纥人、南诏人、契丹人……真应了景儿,杀起本族来,谁会手软啊?

    所以,吐蕃降军对倒戈相向心理障碍并不大。关键在于,后面这一仗太难打了,大家面对死亡非常恐惧。从这点来说,无论负责攻城的是吐蕃人还是唐军,都没啥两样。

    崔耕也真对得起他们,将全军的好吃食毫不吝啬地拿了出来,作为临阵前的战饭。三两酒下肚之后,人们的兴致逐渐高昂起来。

    高台之上,王思礼站立于正中,崔耕却在他的左侧相陪。

    酒足饭饱后,吐蕃降军排成了整齐的对列。

    崔耕高声宣布道:“此战王将军负责指挥,鸣鼓则进,鸣金则退,自本王以下,但凡违抗军令者,军法从事。”

    说着话,他将自己的佩剑解下。微微一躬身,双手托举。

    王思礼面色严肃,将宝剑接过,还了一礼道:“微臣遵旨,必不负王上所托。”

    然后,王思礼面对众吐蕃战俘道:“全军以千人为一队成列,限时一刻钟。”

    “是。”

    功夫不大,三十二支队伍排列整齐。

    然后,他随手指了一支队伍道:“每人发朴刀一把,木盾一面,整队发云梯两座,开始攻城。”

    “喏!”

    在全副武装的唐军的押送下,一千吐蕃军出了军阵,架着两个云梯,往连云堡缓缓走来。

    要攻连云堡,只有一条山路可行。这条路仅能容五人并行,就算攻城的人再多也使不出力气。

    “兔崽子们,你们敢打自己人!”

    “真特么的孬种,有能耐去打唐人啊!”

    “混蛋,你们不要命了吗?找死!”

    ……

    城墙上的吐蕃军见同族来攻,发出了一声声的咒骂。然而在后面唐军的督战下,吐蕃战俘们还是坚定不移地向前。

    没办法,连云堡是危险,但后面全副武装也不是好惹的啊。不再前进,必被唐军杀死。努力攻击一波,被唐军认可后还能退下来,有一线生机。

    咚咚咚

    隆隆地战鼓声响起,后面唐军催促连连,降军不得不随着鼓点加快了步伐。

    顷刻间,箭如飞蝗,急射而下。

    “冲,冲啊!”

    俘虏军高声吆喝着,高举着木盾,往连云堡跑来。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很快就被射成了刺猬。

    勉强到了堡下,还没来得及架起云梯,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扑通通

    哗啦啦

    滚木石如雨而落,其间夹杂着烧开了的“金汁”甚至滚油。

    “啊呀,救我!救我啊!”一个降军被浇了满脸的滚油,发出了痛苦的惨叫,满地打滚,形如厉鬼。

    “哪个兄弟给我个痛快的啊!”有人被砸烂了半边身子,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我,我不想死啊!”

    甚至有人被眼前的惨状吓疯了,如无头苍蝇般乱撞。

    ……

    简短截说,没用半盏茶的功夫,整支队伍就已经崩溃。吐蕃降军们哭爹喊娘,丢了云梯败回本阵。

    仔细看去,几乎人人带伤,惨烈之极,至于人数更是只剩下了五百余人。

    原来大家想象过连云堡难打,但是没想过这么难打!大部分唐军已经面色微变,心中不安。他们明白,即便派自己上去,也好不了多少。

    跟装备无关,跟实力无关,只跟运气有关!只看自己是不是命不该绝,上天保佑了。

    然而王思礼却是面色丝毫不变,猛地一挥手,道“第一队攻击不力,皆斩!”

    “什么?皆斩?不,我们不服!”

    “我们已经尽力了啊,都死了一半人了,还不够吗?”

    “难道我们都战死了,你才甘心?”

    “你这家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啊,还请越王千岁为我等做主。”

    ……

    人们纷纷鼓噪起来。

    然而,王思礼丝毫不为所动,大手一挥,道:“斩!”

    “喏!”

    早有准备的执法队上来,刀枪并举,将整支队伍逼住。两个服侍一个,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推推搡搡,就要把这些人带走,斩首示众。

    吐蕃其他降军目露愤恨之色,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若不是手无寸铁,此刻都有哗变的可能。

    崔耕似乎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王将军,这些吐蕃军的第一次攻击,本王看来……也还算不错啊。”

    “哼,不错?”王思礼丝毫不给崔耕面子,冷笑道:“一整支千人队,连一个人都没登上城墙,这也还算不错?”

    “呃……那是连云堡太过坚固,非战之罪。”

    “连云堡坚固怎么啦?末将管不着!我只知道,照这样下去,咱们就算死上几万人,也休想攻破连云堡。”

    王思礼越说火气越大,猛地将头盔摘了下来,猛地往低下一摔,道;“您不服气的话,自己指挥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昏王,心怀妇人之仁,如何将全军带入万劫不复之境。”

    “诶,王将军,王将军莫生气啊。”崔耕赶紧将王思礼的头盔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道:“我不是干涉王将军的指挥,只是只是……这可是五百条人命啊,还请王将军法外施恩。”

    “慈不掌兵,越王千岁的要求,末将恕难从命!”

    ……

    简短解说,崔耕苦苦哀求,都有些低三下四的意思了,王思礼只是不答应。

    有降军看不下去了,怒道:“越王千岁,您为我们求情,我们当然感激。但没必要对这厮如此恭敬吧?有什么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不就是死吗?我们不怕!”

    “就是,姓王的,你想砍就砍,少特么的废话!”

    “临阵逃跑本就无颜存世,怕死不是吐蕃人!”

    ……

    吐蕃人以战死为荣,以临阵逃跑为耻,此刻竟纷纷求死起来。

    崔耕听了他们的话后,非但没有停止求情,反而深深一躬身,道:“王将军,你听听,这些都是大英雄好汉子,就这么毫无益处地死在这里,你又于心何忍?难道……你非得让本王给你跪下不成?”

    “末将不敢。”

    王思礼终于松口,跪倒在地,道:“既然越王如此说话……末将也只能饶过他们的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请他们参加下一支攻城队伍,若还不能攻上城头,定斩不饶。”

    崔耕还要求情,道:“可……可他们现在都受伤了啊。能不能……能不能让他们休整一番再说。”

    “不用休整,俺感到现在精力十足!”

    “这点伤算个屁啊,您尽管下命令吧。”

    “就是要参加下一支攻城队,我们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啊!”

    ……

    不待王思礼拒绝,那些吐蕃降军已经吆喝起来。

    崔耕道:“好,那本王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本王祝大家武运常在,一击破城!”

    “定不辱命!”人们齐声答应。

    王思礼似乎也颇为激动,道:“第二支千人队准备,连同这些人一起,进攻连云堡!”

    “喏!”

    一刻钟后,如血的红日照耀下,一支一千五百多人的吐蕃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