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胜此时为了活命也豁出去了,义正词严地道:“不错,贫僧的确是犯了不少清规戒律,但那都是受了你这魔子魔孙的蛊惑。就比如拿囡囡祭钟一事来说吧,那是什么寺钟不响,佛祖怪罪吗?不是!是你蛊惑老衲以及几个长老说,西原城内很多人对我奉德寺阳奉阴违,所以,要杀一儆百。”
“对,我也要揭发。”
人群中有个老和尚站了出来,道:“他还说,那囡囡一家,孤女寡母,最好欺负,没人会为他们出头。当时老衲还劝阻呢,奈何众位师兄都受了这魔孙所惑,就是不听。”
法胜看出了便宜,马上就附和道:“阿弥陀佛,正是如此。想来我等众长老皆受了那魔孙的蛊惑,只有法通师弟德行高深,并未受其影响。可惜你当时人微言轻,不能阻止我等犯下如此大错啊。”
“师兄不必自责。想来愚弟也不是完全没受影响,要不然就会拼死阻止了,想来真是惭愧。”
“哪里,起码比我等好多了。”
好么,这二位一唱一和之间,就都从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
圆锋和尚怒道:“胡说八道,纯属胡说八道。你法通和尚哪里出言反对了?你是说,何必一定要捏软柿子?就是硬核桃咱们奉德寺也捏得起。”
法胜和尚眉毛一挑,道:“你这魔孙哪懂法通师弟的玄机?人家那意思是,我等砸硬核桃伤了手,不就明白自己大错特错了吗?这是要间接救囡囡一命啊!
法通哽咽道:“还是师兄懂我!”
圆锋和尚真是肺都要气炸了,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合着这满寺僧人干的坏事儿,都怪我一个人?好,那今天就拼个鱼死破。你法胜方丈,在外面养了三个外室,生了七子八女!”
“阿弥陀佛,那都是老衲受你蛊惑所为,关于这七子八女的事儿,我认!”
“你认?你认个鬼哦!”圆锋狞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七子八女,没有一个是你的种。你是硬生生地戴了三顶大大的绿帽子啊,不,绿头盔啊!”
“什么?”法胜面色剧变,惊呼出声。
圆锋和尚恶狠狠地道:“你没听错,你这绿帽乌龟当了好多年了!”
然后,他又点指着法通和尚,道:“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你贪污的钱,都超过了二十万贯吧?那钱票就藏在你禅房的夹层里。对了,还有法顺和尚,你强暴民女柳锦儿的事儿,还是我帮你摆平的,你装什么清白无辜”
霎时间,这圆锋和尚化身疯狗,把在场的众僧人,都狠咬了一通。
崔耕和金乔觉也乐得如此,并不相拦。
直到他声音渐低,金乔觉才站出来收拾残局。
他宣布,奉德寺因为树大招风,被魔王波旬的魔子魔孙看上了,特来兴风作浪,用花言巧语引得无数高僧堕落。
幸好,有大唐来得高僧崔光恰巧到此,在地藏王菩萨的安排下,揭穿了那魔孙的阴谋,还了奉德寺乃至西原城一个郎朗乾坤。
现在魔孙是谁已经查明,理应凌迟处死。
至于奉德寺内的其他和尚,还要都审一遍,看看有没有被那魔孙引诱堕落。
查清楚之后,该定罪的定罪,该开除僧籍的开除僧籍。
至于异次顿道统的问题,全寺未必就没有一个人出淤泥而不染吧,他就是新的主持。
另外,可再从其他寺庙中抽调一些和尚来,充实奉德寺,以保异次顿的道统不绝。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再加上崔耕刚才表现了惊人之能,众百姓都没什么意见。
至于奉德寺的僧众呢?马上就要迎来官府的甄别。
到底是下狱论罪,还是高升数级乃至成为新的方丈,可就看自己如今的表现了。所以,表现得比众百姓还要心悦诚服。
尤其是奉德寺原来的方丈法胜和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高呼三王子殿下圣明,各种恭维话脱口而出。要不是怕犯忌讳,恐怕连劝进的话都说得出来。
他倒没想着继续当方丈,而是看出来,金乔觉并无斩尽杀绝之意。只要自己服低做保住这条命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奉德寺的方丈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这个消息也太过骇人听闻。
如果说,之前金乔觉派人四处宣扬“崔光大师”的神通,百姓们还将信将疑地话,经过了奉德寺一案,他们已经无比坚信,崔耕就是活佛在世。
发生在大唐境内的事,和发生在新罗境内的事,其效果可是大不相同。
那些富贵中人经得多见得广,原本对“崔光大师”的传闻怀疑居多。现在,大名鼎鼎地“奉德寺”,竟然被崔大师靠神通给挑了,他们又怎能不心悦诚服?
一时间,崔光大师的名号响彻了新罗大地。
尤其是其在奉德寺内大展神通,解救囡囡魂灵之事,被传的越来越神乎其神,光怪陆离。
事实上,崔耕当然没什么神通,这不过是对空气热胀冷缩原理的一种运用罢了。
在那火堆附近,空气受热,形成了一股受热的气流,整好可以托着纸人上升。
之所以点燃了三堆火,是因为成品字形,气流交错比较稳定,可以行成一个回旋气流,那纸人不至于飞向他处。
整个纸人虽然看起来粗陋不堪,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底座行成了空心漏斗形状,可以防止气流不稳定的时候,纸人不会上下颠倒。
在纸人的内部,还涂抹了一些耐火的材料,防止它很快就因为受热燃烧起来。
就这样,崔耕利用后世记载的物理和化学知识,表演了一出鬼魂超脱的好戏。
当然了,整个过程如此完美无缺,离不开金乔觉提供的那些能工巧匠的帮忙,以及多次的试验。
这三天崔耕还真是累得不轻。
成果也是相当的喜人。
十日后,崔耕一行抵达新罗都城金城,也就是后世庆州的时候,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金城百姓十余万人在道路两旁焚香祈祷,新罗上大等尹安仁代表国主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就是新罗国师法流寺方丈慧觉,都在欢迎的队伍之列。
一阵寒暄之后,崔耕和尹安仁并辔而行,在众新罗军士的护卫下,往城内走来。
可刚走到半路,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路边一跃而起,挡在了道路中央。
他跪倒在地,高声喝喊道:“请崔大师开恩,请崔大师开恩啊!”
“嗯?”崔耕眉头微皱,看向旁边的尹安仁,道:“上大等,这是何意?”
尹安仁今年都八十多了,小个不高,须发皆白,满脸皱纹堆累,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耸了耸肩,道:“崔大师名杨新罗,谁不知道您法力无边,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想必是这男子有了什么为难召窄之事,凡人解决不了,要请您这个活佛解决呢。”
“原来如此”
崔耕听了这话就明白,今日之事,尹安仁是知情的。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自己在新罗有了大批信众,势必打乱新罗佛门之间的平衡。
三王子金乔觉身边出现自己这么一个人物,也势必打破三位王子之间的平衡。
另外,新罗最近连年遭灾,无论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猜测新罗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佛,各个宗教领袖的身价看涨。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可能引得新罗朝野变动。所以,自己本身,不借助任何外力,已经是新罗政局的一大山头了,无形中就触动了各方的利益。
涉及到这么多重大的利益,光凭那些传闻,可就吓不住有心人了。
就是不知,这男子到底是受哪方的指使,要给自己出难题。
甚至很可能,各方都在推波助澜。
有的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一个大丑,打击自己的名望。有的是试试自己的成色,好决定日后的行止。
想到这里,他慨然道:“那就把那名男子找来,问问他到底是有何为难召窄之事吧?我佛慈悲,能帮的上忙的,贫僧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