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一边给武老太太敲着腿,一变道:“微臣虽然与崔二郎不睦,却不敢因私废公。 那崔耕确实有宰相之才,又屡立……”
“说实话!”武则天沉声道。她才不相信,自己这个小情~人有什么公心呢。
张昌宗道:“好吧,微臣说实话。我是想……吐蕃赞普赤都松赞已经死了,大周该派使者吊唁吧?按照惯例,应该由宰相前往,不知陛下属意何人呢?”
“敢情是在这等着朕呢。”
武则天哼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按照规矩,不是说大周得知了吐蕃赞普身亡的消息,就马上派出使者。得人家吐蕃派出“告哀使”前来,说我们的赞普死了,大周才能派出使者吊唁,这个使者叫“吊哀使。”
当然了,若是能赶上吐蕃新赞普登基,这个使者还会代表大周,进行观礼。
现在,吐蕃的使者还到,大周有的是时间,考虑这个吊哀使的人选。
那么……派谁去好呢?
张昌宗劝道:“如今吐蕃主少国疑,太后听政,叛乱四起。若是派遣一庸人前往,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但崔耕屡次出使突厥,建立奇功。若是他往吐蕃一行,说不得就能建功立业,把吐蕃搅合个天翻地覆啊!”
武则天冷笑道:“然而,崔耕既是吐蕃叛臣论功仁的师父,又有传言,他诅咒死了吐蕃的赞普赤都松赞。若是崔耕到了吐蕃,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那不能够。”张昌宗笑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是吐蕃有求于咱们大周,怎么敢擅自挑衅?”
“话是那样说,但吐蕃若是报个暴病而亡,朕上哪去说理去?”
“呃……这个……”
张昌宗知道普通的言辞,说不动武则天,眼珠一转,道:“安乐公主双十年华,却尚未字人,真是让人费解啊!外面议论纷纷,不光是对崔京兆,就是对安乐公主,乃至陛下,都大大的不利啊!”
这话倒是说到武则天的心坎儿里去了,淡淡地道:“所以呢?”
“崔耕出使吐蕃,最起码得三四个月。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就是半年乃至一年都不是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您为安乐公主安排一段婚事,不就……让谣言消散了么?”
说实话,李裹儿幸福不幸福,武则天才不关心呢。她考虑的是,若崔耕和李裹儿有什么苟且之事,那倒是没关系。反正有自己和太平公主珠玉”在前,李裹儿这点子风流韵事无非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但是,李裹儿不嫁人怎么成?你崔耕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让朕的孙女当妾吧?这让朕的脸面往哪搁?
她想了一下,道:“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不过……你确定崔耕出使吐蕃没危险?”
张昌宗心说,若是真没危险,我吃饱了撑的,在这劝你,但是嘴里却道:“陛下可命安西大都护郭元振聚集重兵于边境,量那吐蕃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武则天仔细权衡了一番利弊,道:“好吧,就依六郎所言!”
没过几天,吐蕃的告哀使到了长安。武则天召见了吐蕃使者一次后,以崔耕宰相,并让他为吊哀使的旨意,就下达了。
崔耕听完了旨意,不由得一阵恍神儿。
前来传旨的太监,正是崔耕的便宜哥哥刘老四。
如果说以前刘老四的靠山,是上官婉儿和武攸绪。那现在,他的靠山就是上官婉儿和崔耕了。
刘老四关切地道:“怎么?二郎可是不愿意出使吐蕃?陛下说了,如今吐蕃朝政纷乱,正是好男儿大有为之时。此次出使,非二郎你莫属啊!”
“呃,小弟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
崔耕心说,我担心的是“神龙政变”!算算日子,离着神龙政变,也就一年多了。再者,历史被我多有改变,这场政变提前发动,也不是不可能。
我若是出使个一年半载的,错过了这场有惊无险的立功机会,那多可惜啊!
再者,这从龙之功若是得不了,以后武三思陷害“五王”的时候,我说话也不硬气啊!到了那时候,五王一去,韦后和武三思权倾朝野,我和李隆基还不咋对付,那还有好果子吃吗?
当然了,这番理由,就没必要对刘老四解释了。
崔耕想了一下,道:“本官跟吐蕃的关系,众所周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张氏兄弟,给陛下出的这个馊主意吧?”
“听说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不就结了,他们还能憋着什么好屁!”崔耕道:“说不定,这二人就打着我在吐蕃出事儿的主意呢。”
刘老四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道:“那二郎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当然不能抗旨不遵,再说了,陛下刚封我为宰相,我就掉了链子了,那也太不合适。”崔耕低声道:“还请四郎大兄去拜托上官舍人,向陛下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
“请陛下准许我见机不对,主动回京,不必参加吊哀之礼。”
顿了顿,崔耕又补充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成,二郎你这话,杂家一定带到。”
崔耕所称的任何人,当然就特指的二张了。第二天,上官婉儿好不容易找了和机会,对武则天说了此事。
武则天听完了笑道:“想当初,蔺相如为保和氏璧,不拜见秦王,就偷偷归国,崔二郎这是不让先贤专美于前啊!”
上官婉儿高兴道:“这么说,陛下是答应了?”
“答应,朕为什么不答应?”女皇陛下道:“如今是大周强,而吐蕃弱,难不成朕还要因为吐蕃,委屈了朕的宰相不成?”
“还有为他保密的事儿……”
“婉儿放心。”武则天意味深长地道:“崔耕为国之重臣,孰轻孰重,朕分的清。”
崔耕得了刘老四传回的消息,甚为高兴。首先,是这次的吐蕃进可攻退可守,安全算是有了保障。
其次,若是长安真有了什么变故,自己就可以径自回京。按后世的历史记载,是武则天病重,张氏兄弟专权,内外隔绝,众大臣才决心发起政变。从时间上讲,这场政变发动的并不仓促,完全来得及。
又准备了几日,不断有好消息传来。
吐蕃岱仁巴农囊扎、开桂多囊这两个重镇相继发动叛乱,太后赤马类派出大军杀诸叛臣于那拉山顶。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属国泥婆罗政局不稳,国主被迫引退。而这个泥婆罗国主,正是吐蕃的王室成员。吐蕃本来把泥婆罗征服的差不多了,连国王都换成了自己人,这回可好,重新来过。
紧接着,一个叫悉立的属国,也发生了叛乱,吐蕃大军疲于奔命。
吐蕃的高层也不大稳定,新赞普继位,任命莽布支拉松为大相,不久这位大相犯罪又被罢免,赤马类又任命一个叫韦乞力徐尚的人为大相。
由此可见,吐蕃朝廷现在是多么狼狈不堪,应该不会敢与大周交恶。
在这种情况下,崔耕带着朝廷准备的各色礼物,以及封常清、宋根海等人,离开了长安城。顺便说一句,保命要紧,这次崔耕连崔秀芳都带上了。
出城十里,就是长乐坡,也就是传说中的十里长亭。老宰相张柬之带群臣在此地,为崔耕作诗送别,自不必详谈。
又往前走了二十里,就是灞桥驿。
崔耕等人刚到灞桥驿,驿正薛书就迎上前来,道:“崔京兆请跟小的来,有位贵人,已经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