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看着陈迪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短短一番交谈,他已经清楚,陈迪绝不止是个只会媚上的小人。
唐顺之对陈迪道:“你倒说说,制定何种阵法对付东南的倭寇?”
陈迪大喊一声:“小二,将桌上的菜全部端走!”
小二应声而来,端走了酒菜。
陈迪从筷子筒中取出十二支筷子,一番摆放,然后解释道:“我对付倭寇的阵法是这样的:十二人为一队,站在最前面的是队长。后面两人一个执长牌、一个用藤牌。长牌手主要作用是遮挡倭寇的重箭、长枪。
藤牌手嘛,手执轻便的藤牌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以与敌近战。
再后面二人为狼筅手,手执狼牙棒。狼筅手用狼牙棒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
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两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使用短刀的短兵手,如果长枪手刺中敌人,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去劈杀敌人。”
陈迪滔滔不绝的讲解完,又补了一句:“其实这阵法的精髓,取自于唐大人的《武编》,我在此之上加以了演变。”
唐顺之是何等人?陈迪一说,他的脑中仿佛已经出现了十二名明军兵士,各自手持狼牙棒、长枪、短刀、盾牌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一群倭寇张牙舞爪的包围了这十二名明军兵士,然后被明军兵士们密不透风的阵势打的大败。
服了,服了。这陈迪真是个兵法奇才!唐顺之没有多说话,只是端起一杯酒,朝着陈迪敬了一敬,一饮而尽。
旁边的俞大猷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战场上的事情,他也是门清。他仔细的思考了陈迪的阵法,然后一拍脑门:“个亲娘老子啊!这简直就是个铁桶王八阵!这样的阵法真到了战场上,只要十二个兵士齐心且不怕死,怕是三五十倭寇都会被这个王八阵崩掉了牙!铁桶王八阵,真是铁桶王八阵!”
戚继光问俞大猷:“俞大人,此阵法到底玄妙在哪里?为什么你说三五十个倭寇都打不过这十二个人?”
陈迪心中窃笑。戚继光啊戚继光,你怎么能知道,这阵法正是你十五年后创立的!这就是你名扬天下,威震东南的“鸳鸯阵”啊!可惜,我今天是把这专利权收下了。
俞大猷对戚继光这个好学的年轻人并不讨厌,他耐心的给戚继光解释道:“这阵法让矛和盾、长和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长短兼备,攻守兼备。狼牙棒虽不是咱明军的制式军器,对付倭刀却有奇效。整个阵法,就像是个让人无处下口的王八壳子。”
唐顺之补充道:“此阵法的确精妙,陈大人似乎漏讲了什么。”
陈迪说:“唐大人的意思是,我忘了讲火器与此阵相互配合对吧?”
唐顺之已经完全拜服了陈迪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陈大人高见!此阵如此精妙,若是再加上火铳队的配合,简直是如虎添翼!”
陈迪现在还不想给唐顺之讲什么三段式射击之类的战法。他怕唐顺之、俞大猷一时接受不了。
陈迪道:“具体如何与火器配合,我心中已有了方略。待到了台州之后,我自然会说出来。”
陈迪让小二重新端上酒菜,他举起酒杯道:“晚辈还真是先入为主了!我还没问过在座三位是否愿意跟我去台州。如果跟我去台州,你们的职位可能会比现在低很多。不过,去台州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打倭寇!”
陈迪故意加重了“打倭寇”三个字的语气。他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有血性的名将,绝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出乎陈迪的意料,唐顺之和俞大猷还没表明态度,最年轻的戚继光先开了口。
戚继光抱拳道:“别说职位变得低一些,就是做一个小兵我也愿意跟陈大人你去台州!你不知道,我所驻守的登州卫,一样也有倭患!只不过倭寇肆虐的程度要比台州低得多。倭寇这两年在登州卫登陆过两次。他们见了我们大明的百姓就杀,见了我们大明的妇女就。。。。。倭寇所到之处,处处都留下了血债!
我戚继光是蒙祖荫袭的指挥佥事。可我不想当什么吃祖宗老本的草包将军!我一定要到台州去,杀敌报国,报效朝廷对我戚家人的恩典!”
陈迪一拍桌子道:“好!好一位志向高远的少将军!”
俞大猷没说话,默默脱去上衣。身为一位正三品武官,这样做有些不雅。可是陈迪、戚继光、唐顺之三人却丝毫没有认为俞大猷不雅。
俞大猷的沉默,胜似一万句话。因为他赤裸的上身上赫然有着十几处伤疤。
俞大猷终于开了口:“我身上有近十处刀伤,四处箭伤。刀伤都是在福建与倭寇作战时留下的,箭伤则是与蒙古人作战时留下的。咱老俞是个粗人,心眼也小。你们文人不是有个成语叫瑕疵必报么?为了报这十处刀伤的仇,我也要去台州!”
只剩下唐顺之没有表态了。
陈迪和俞大猷、戚继光看着唐顺之。
唐顺之终于开了口:“我本常州布衣,寒窗十年,蒙皇上恩典中了进士。报效大明,报效皇上是我的本心。与其在兵部职方司浑浑噩噩的待下去,不如去台州。我愿助陈大人扫除台州倭患!”
陈迪大喜。有此三人,抗倭大业便成功了一半!
陈迪让店小二撤去小碗,换上大碗,四个人都豪气干云的推杯换盏。
喝到兴起时,陈迪命店小二取来纸笔。
陈迪提起笔,挥毫泼墨,在纸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尘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锋。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
这诗陈迪写完就后悔了。要知道,这首诗正史记载是戚继光在嘉靖二十五年所作。这是赤裸裸的抄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