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该是宁语辰的弱冠礼了。
张行远还有霍峰二人将道宫里的事处理完后,日落的时分便到了苏卓这儿。
张行远好酒,霍峰也是臭味相投,每次过来都会带些酒过来,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俩每次带来的酒可都不一般,先前捎过来的辽州产的烧刀子,已经十分昂贵,可要与这回带来的美酒相比,却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苏卓认出了那美酒的来头后,也忍不住动容。
他们这次带来的是号称滴酒千金的十八仙。
听说是以十八味珍贵灵材酿制的灵酒,素来有着“既然不得刀圭饵,且留人间作地仙”的说法,不仅于修为有益,甚至还能延年益寿,是品秩极高的灵酒。
苏卓知道霍峰家底不凡,不过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阔绰,诧异之余也有了一些猜测。
霍峰看到苏卓的神色,解释道:“我爹听说了道宫的事情后,便派了人来问了一下,同时让人捎带了两壶号称南湘里最为名贵的十八仙,这可是说明了要赠给少侯爷的,算是祝贺少侯爷一举跃过龙门,名动天下。”
这位长乐侯在兴武殿接连两战,便是为霍峰出了头,武孝杰与霍峰之间的事情霍神将早有耳闻,只是身在南湘,鞭长莫及,而且武孝杰还是右相之子,霍神将就算心里头窝着火,也不好插手小辈之间的这些恩怨,如今苏卓这次做的委实太解气,这两壶十八仙,也算是投桃报李。而且霍神将也一直敬仰长公主的风华,此时听说苏卓要去争承天令,为长公主正名,如此也算是聊表寸心。
苏卓见到霍峰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便谢过霍神将的厚爱了。”
张行远从进门后就一直眼馋无比,苏卓看在眼里,便让下人开了一壶十八仙,张行远这小子心里头都乐开了花,嘴上还喊着“少侯爷使不得”,让苏卓笑骂了一句“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后,才没再矫情,先给苏卓还有霍峰二人斟上之后,便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倒上,跟捧着个小娘子似的捧着酒樽,从来都是一口痛饮大半杯的他,这一回总算是知道心疼了,小口小口的抿着,啧啧的回味了一番这南湘最为昂贵的十八仙后,才说道:“少侯爷,霍神将听说了您的事情后,那叫一个赞不绝口,说你颇有当年长公主之风呢。”
苏卓笑了笑,道:“霍神将过奖了。”
霍峰道:“少侯爷不必自谦,我爹的脾气我还是知道的,这样名贵的酒,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若非是看好少侯爷,也不会特地托人捎来。我如今也是沾了少侯爷的福分,才有机会尝到这南湘十八仙的滋味。”
苏卓也不再推辞,道:“既然一道来了,你俩今晚干脆就在我这府上住下吧,正好明儿一起去宁语辰那儿,给他捧场。”
张行远一拍大腿,笑道:“少侯爷这安排合适啊。”
苏卓知道他俩是怎么想的,侯府里多了左相的亲信守卫,而且也有袁时胥坐镇,日防夜防,无生门的刺客很难下手。可他一出门就不一样了,哪里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到底是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放着苏卓一个人,他们并不放心。
更重要的是,明日张行远与霍峰陪着苏卓一道出门,一道赴宴,都是在表明一种态度——苏卓不是一个人。
张行远忍不住道:“少侯爷,宁公子这一次的弱冠礼人多眼杂,你可得多当心,我觉得要有人想要杀你,那个时候正是好时机。”
苏卓笑了笑,张行远已经提醒自己好几次,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道:“我知道,我已有所准备了。”
霍峰不经意瞥了苏卓腰间一眼,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苏卓的用意之后,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道:“少侯爷,你明天准备带着这个去?”
张行远闻言也看了一眼,紧跟着也倒抽了一口气,道:“你这也太胆大了吧。”
自打从望海城回到陵江之后,苏卓一直带着商清璇借给他的那把苍岚剑,几乎没有离身,可今儿却没把那柄蕴藏着惊世气运的神剑带在身边。
不过,这还不是令二人震惊的地方。
他们震惊的地方在于,苏卓没有佩戴苍岚剑,但却佩戴了一柄短剑。
那是一把白玉色的短剑。
剑身弯扭,就像是一条伺机给人致命一击的毒蛇。
那把剑就是上次在红袖画舫上,那个灵桥巅峰的无生门刺客手里拿的剑。
白蛇剑。
上次红袖画舫上的刺杀之后,白蛇剑还有那一幅霓裳剑舞图便都在苏卓这儿,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苏卓竟然会大胆到带这把剑出门。
苏卓要带了这把剑去宁语辰的弱冠礼,那可以久意味深长了了。
这把剑便是无生门修士的剑,这么大摇大摆的带在身上,不是挑衅是什么?
到时候如果真有刺客在,那不是逼着刺客动手吗?
这才是最让张行远二人最难以置信的地方,他们都知道这位少侯爷的艺高人胆大,但他们还是没有想到,苏卓竟敢这么胆大。
张行远举起杯,到:“少侯爷,我敬你,这杯十八仙,我干了。”
方才他喝酒的时候,喝一小口都于心不忍,现在却要一口干了,可见心中也生出了豪气。
霍峰也凑了个热闹,举起酒樽:“什么都不说了,话都在酒里。”
这俩人都准备干了,苏卓自然也得意思一下。
便在他举起杯子,正准备喝酒的时候,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他蹙起了眉头。
识海里的那半颗妖珠好像突然晃了一下。
杯中酒水也跟着荡起千般涟漪。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以为是错觉。
然而下一刻,识海却陡然发生了剧变。
继蜇龙潮之后,妖珠再次动了。
这一次动得非常之厉害。
前所未有的剧烈。
妖珠上流转的光芒,陡然之间变得无比耀眼,如同实质般的光芒铺满了整个识海。
那些光芒似乎具有超乎想象的热度,落到蜇龙潮气运所形成的灰色海洋之上,那些强到凝实的气运犹如沸腾了一般,开始疯狂翻涌。
那半颗妖异的珠子也在这个时候以可怖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这妖珠似乎听到了什么呼唤似的,苏卓感觉它好像在发出某种回应。
他禁不住心头一震。
这时候,张行远二人都已经饮尽了杯中的美酒,抬眼一看,发现苏卓却还一动不动的端着酒杯,盯着酒杯的目光,似是有些失神。
张行远眉头微微一皱,纳罕的问了一句:“少侯爷你怎么了?”
苏卓好像没听到,仍旧一动不动的端着酒杯。
霍峰也觉得不太对劲,又喊了一声:“少侯爷?”
苏卓还是没有反应。
张行远不自觉想到红袖的那场刺杀,心头一紧,这一次直接伸手去想要去碰苏卓。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的刹那。
苏卓刚好回过神来。
苏卓的手颤抖了一下,正好让他手里握着的酒杯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
杯子碎了一地,酒洒了一地。
张行远猛然看着苏卓,打量了苏卓一圈,确认苏卓应该没事后,道:“少侯爷,你刚才怎么了?”
苏卓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二人,摇了摇头,道:“不必紧张,我刚才只是灵光乍现,忽然有了修为境界上的感悟,一时之间走了神。”
“原来如此。。”
张行远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苏卓这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在这长乐侯府上让人给暗算了,如此看来倒是他们二人太过草木皆兵了,原来是苏卓突然有了感悟……念及此处,忽然反应过来的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苏卓,道:“少侯爷,你不会是又要突破了吧?”
苏卓点头说道:“有这个感觉,下次突破应该是快了。”
他这句话说得不假,转眼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也该突破到灵桥上境了。
他可是要半年内突破到无一境的人。
张行远与霍峰对视了一眼,皆是震惊无比。
这才过了多久,苏卓就又要突破了,一样是天天厮混在一起的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他给苏卓当过一个月的贴身侍卫,知道苏卓肯定没有背着他偷偷修炼过,人家天生就是修行的料,吃个饭喝个水都能够进境,这不,喝杯酒的功夫,他就已经有了顿悟。
张行远越想越受伤,一时之间,那刚进了肚子的十八仙灵酒,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
他又给自己斟了半杯酒,颇有些消沉的喝起了闷酒。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和苏卓好好说话了。
霍峰想到什么,道:“少侯爷,你难道准备半年之内突破到无一境?”
苏卓道:“我和国师是这么说的。”
霍峰倒抽一口凉气。
这位长乐侯的修炼速度乍看起来并不如何,如今才灵桥中境的修为,可要就这几个月的速度看,那真是称得上妖孽了。若非是为了藏拙,他在上清宫一口气隐忍了十年,如今很可能已经和昊山剑宗的剑痴吴言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苏卓闻到了一屋子的浓郁酒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地上碎裂开的杯子。
便在这个时候,袁时胥带着护卫夺门而入。
袁时胥一脸紧张,看到苏卓平安无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卓道:“没什么事,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