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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颠倒黑白(上)

    “臣启圣上,将士们只是听闻相爷要撤禁军,裁神策军,削减大家的粮饷,害怕大唐因此根基不稳,所以才聚集到丹凤门前以示赤诚之心。我等并未哗变,更非兵谏,还望圣上明察。”

    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哭腔,像极了赤胆忠心的大臣,苦口婆心的和皇帝进谏。或者说更像是犯错的臣子,满怀恐惧的再和皇帝解释。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马公儒救下来的刘泰伦。

    话音刚落,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代表们急忙也学他的样子,痛哭流涕的说:“臣复议!”

    要说殿中监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不然他也爬不到这个位子上。老太监只用了一小会儿就看明白禁军将士露怯,瞬间连蒙带虎的给刘泰伦上了一课。什么禁军不懂事儿,什么圣上很生气,什么准备调动右厢将士之类的。

    上完课以后,殿中监再含蓄的说一下,圣上念在你们拱卫京畿这么多年,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顺势就点了一些人作为代表,来宣政殿里谈论这些事。

    这些人本来就有些胆怯,再被马公儒或有或无的一吓唬,心中肯定充满恐惧,这般做作当然也不足为奇。

    虽然有些做作,但是他这番说词确实挺有说服力,因为这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在所有人看来,李德裕的建议是开源节流的好办法,确实是要裁撤禁军,削减神策军粮饷。

    就在有人沾沾自喜,有人愁云惨淡的时候,鱼恩忽然大声质问:“尔等听何人所说?可知此乃妖言惑众么?重整禁军是圣上的意思,并非出自相爷之口,而且相爷奏疏里也未说过要削弱神策六军金吾的粮饷。被谣言蛊惑,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岂容辩驳?”

    正俯首帖耳的刘泰伦一听,心中大惊,慌乱的看了仇士良一眼,像是在向仇士良询问,公爷,不是您这么说的么?现在怎么就不是了?

    吃惊的人不只是刘泰伦一个,听到鱼恩这些狡辩,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他。

    革新派众人满是疑惑,因为他们不知道鱼恩打的是什么算盘,事到如今还不认账又有何用?

    唐武宗满是迟疑,因为鱼恩把裁撤禁军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显然是想让自己来被这个锅。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既想抗下这件事帮李德裕开脱,又怕抗下这件事让将士们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守旧派多是鄙视,这些人鄙视鱼恩提上裤子就不认账,鄙视鱼恩幼稚,鄙视鱼恩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的愚蠢。

    当然也落不下某些人的愤怒。这些人愤怒的是他罔顾事实,愤怒的是他含血喷人。

    就在大家或疑惑,或迟疑,或鄙视,或愤怒的时候,仇士良站不住了,马上就挑出来怒斥:“有这么多人在场,驸马还想不认账么?是李德裕上奏要撤禁军,驸马岂能让圣上顶罪?李德裕要征六军金吾荫户的徭役,与削禁军将士粮饷又有何区别?严查尸位素餐,岂不是要裁军?彻查神策军空饷,与削减粮饷又有何区别?要知道,神策军从来都是劳务繁多,而粮饷甚少。这些空饷可没进杂家的口袋,都分发给那些劳苦功高的将士了。要是不相信,你就问问你的好叔叔,空饷的问题可不是左厢一家的事情。”

    被质问的人显然没有认账的自觉,非但没有脸红,反而笑呵呵的反问:“公爷何必强词夺理?莫非也知道其中缘由?这么着急封本候的口,莫不是害怕本候说出实情么?”

    仇士良显然是低估了鱼恩不要脸的本事,非但没有承认的自觉,反而含血喷人的又咬自己一口。一时语塞的护国公,只能不咸不淡的丢一句:“杂家倒要看看你怎么狡辩。”

    封住仇士良的嘴以后,鱼恩先是给唐武宗颔首行礼,趁机送他一个把握十足的眼神,安抚一下躁动不安的皇帝,然后才开始侃侃而谈。

    “圣上要撤销六军金吾不假,可是这对于六军金吾将士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撤销六军金吾,并非是要裁军,而是要用六军金吾为班底,再加上义勇军,边关忠义组建御林军。既可以弥补近卫将士们实战经验不足,又可以弥补拱卫京畿将士太少的危险。”

    “诸位怎么不想一下,无论是义勇军还是边关忠义,他们都没有拱卫过京师,对于长安城里的规矩自然也不懂,到时候难免要由诸位教导一番,驯化一下身上的野性……”

    声音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后面的话不说出来效果会更好。既能给禁军将士们画个饼,填充一下他们饥饿的钱包,还能为以后留下些只有发挥的空间。

    怎么帮着驯服野性?当然是归他们教导,说白了就是归他们管,也就是给所有近卫将士们都升官。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番话一落地,马上就有四五个人面露喜色。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人代表的肯定是六军金吾。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鱼恩忽然话锋一转,略带惋惜的说:“只是扩建以后的禁军规模会很大,再免亲族徭役,难免让国库捉襟见肘。义勇军和边军将士虽然是后来者,但是大家同属禁军,差别对待也不好。所以诸位也该体谅一下朝廷的苦楚,荫户免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些人还会反对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他们已经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丢的却是他人的利益。就算是亲族得到好处,也未必会给他们多少,肯定不如升官发财来得多。

    想明白其中利害,代表禁军的人谦卑的寇首,诚心的忏悔:“臣不知陛下深意,愿圣上宽恕,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戏剧性的变化摆在眼前,唐武宗当然不会拒绝,马上就略带欣慰的安抚:“众位爱卿也是为大唐着想,朕当然不会怪罪诸位。只是众位爱卿以后行事切勿莽撞,不然朕也很为难。”

    恩威并施的话,不只让禁军将士们感激涕零,也让那些保守派脸色灰暗无比。他们忽然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革新派不要脸的程度,鱼恩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翻了个儿,把禁军的改革,说成是莫大的恩赐。

    当然,说鱼恩无耻也好,说他诡辩也好,但是谁也不能否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用少数人的既得利益,成功换走更多人的特权,换回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就算鱼恩可以说服禁军将士,门阀门也不会太担心,因为还有个更大的难题摆在革新派面前,那就是神策军。

    所有人都知道,禁军早就是日薄西山,神策军才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只要仇士良的神策军一口咬死不同意,皇帝还真不敢强行下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