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酉年冬月望日,宜:嫁娶,远行,入宅,安床,祈福。忌:下葬,出游,交易,破土,动土。相爷李德裕和西川节度使崔郸定的好日子就是今天。
崔郸当过太常寺卿,在长安城也有宅院,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有借口回长安住两天。
有些事情还真是赶巧,迎亲的队伍,正好要经过义昌公主府。
听着外边喧闹的礼乐声,义昌公主知道,她的情郎过来了,哀怨的神情瞬间爬上脸颊。
本以为鱼恩已经行将就木,名正言顺的日子已经不远,哪知道情郎的大事已经定下来,就算是想改也改不得。
她知道,他们可以不要脸,皇家不可能不要脸,相爷不可能不要脸,七宗五姓不可能不要脸。
随着礼乐声渐行渐远,她的心也越来越凉。等到彻底消失的时候,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呜呜呜的哭起来。
伤心的不只是公主,还有她的奴婢。不知道是为公主感到悲伤,还是为自己哭泣,绿柳看起来比公主殿下还要伤心。
哭了一会儿后,义昌公主忽然停止哭泣,换上那个傲娇的神情,大声吩咐:“去给本宫准备些礼品,本宫要看着他结婚。”
和以往不同,绿柳的第一反应不是听话,而是想着劝说一句。
“公主……”
刚说出来两个字,就迎上一双杀人的目光,吓的绿柳干净把话咽回去。自己只是个奴婢,很多事情做不得主。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李郎祈祷,希望公主殿下的怒火不会影响到他的好事。
迎亲的队伍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等公主殿下收拾停当就要上路的时候,正好能听到远处走来的礼乐声,上车的脚步瞬间停止。
慢慢走到路边,看着那个梦中的新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见到义昌公主李玉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想不开,要找自己麻烦。急忙送去个委屈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见到这个目光,公主殿下不自觉得向前迈动两下脚步,这一刻她把他幻想成来接自己的新郎,只想着要等上他身后的那辆车。
这番模样把李玉吓一跳,急忙勒缰停马,就想过去安抚她几句。
新郎停下,队伍自然就得停下,新娘子就得问问是怎么回事。李玉急忙回一声:“没什么事,只是地上有块石子儿,硌到马蹄了。”
迎亲的队伍一停,义昌公主也从幻想中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她缓步走向马车,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踏上马车以后,她轻轻抚摸着小肚,低声自言自语:“儿啊,刚才你父亲停下来你看到了么?他穿着喜袍多英俊,只可惜娶的不是我,呜呜……”
……
婚事由李德裕操办,一来是因为他贵为宰相,三公九卿都会给些面子,看起来有派头。二来是因为李玉的干爹常年瘫痪在床,连长安城都来不了,只能把事情交给弟弟处理。
李玉不是相爷的亲儿子,官场的地位也不高,很多人本不会跟他来往,但是碍于相爷的面子,还是都派人送上礼物。可别小看这些礼物,有些虽然只是薄利,但是重在情义,重在关系。
今天谁给李玉送过礼品,府上会有记录吧,明天府上有事情,是不是会给李玉下请柬?到时候有请柬在手,可就比那些没有请柬,主动送礼的人要高上一等。
在古代,除非你身份尊贵,不然没有请柬的贺礼,主人家一般不会回礼。而且多数时候你只能看到主人家的面,连句话都说不上。
有请柬才能有来往,有来往就有照面,有照面就有印象,有印象以后求人办事自然事半功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德裕是在给侄儿铺路,为他铺就将来升官的关系。
婚宴是婚礼上必不可少的项目,来来往往这么多宾客,当然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走。
唐朝民风开放,女子出来吃喜宴的也不少,主人家将她们安排在清静的雅堂。有这些人陪着,义昌公主也算不上是个异数。
男宾们在大堂吃酒谈正事儿,女客们就在雅堂聊一聊家长里短,游玩出行之类的趣事儿。
既然是婚宴,就难免夸两句新郎与新娘。夸新郎的时候,公主殿下还能坦然接受,跨新娘的次数多了,她的心情也就跟着更压抑起来。
心情不好的公主,从婚宴一开始就一个劲儿的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不一会热公主殿下就脚步轻浮,神情恍惚,醉态想遮也遮不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新郎敬酒变成婚宴上必不可少的习俗。作为今天的主角,李玉当然也得给客人敬酒。
因为李玉分量不够,就算是看着相爷面子,也不会有来多大的官亲临。这样一来反而让雅堂里的女眷,变成今天身份最高的一桌子人。
最先敬的当然得是最尊贵的客人,今天来的这些人中,要说身份当然是义昌公主最尊贵。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敬酒。
带着忐忑的心,一脸尴尬的走过去,躬身行礼后,用最柔和的声音说:“感谢殿下前来贺喜,慎之敬殿下一杯。”
喝醉的公主殿下看见心上人以后,晃悠悠的站起身,带着酒气埋怨:“你怎么才来娶我,你知不知道本宫等了你好久。”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雷的外焦里嫩,手脚酥麻。
还是李玉反应快,急忙帮着解释:“殿下喝醉了,我是李玉,不是鱼恩。”
一边说着,一边给绿柳递了个眼色。
小丫头会意,急忙一边硬搀着公主往出走,一边说:“殿下您喝多了,婢子扶你回去。”
公主殿下虽然已经醉的毫无反抗之力,但是还剩下胡言乱语,一边往出走,一边嘟囔:“本宫没喝多!今天是本宫大喜的日子,本宫怎么会喝多?”
女人本就喜欢那些家长里短的流言,他俩那点破事当然都有所耳闻。只是当着他们的面,这些人不好意思说破,只当是公主殿下醉酒,说了一番胡言乱语。
只是当面可以是胡言乱语,背后却添油加醋,生怕事情说的小了,吸引不到别人的注意力与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