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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牧有雄心壮志(中)

    “开始牧以为大唐的衰落,应该是天宝之乱后的事情,因为战乱国库亏空,国家自然也就跟着衰落……”

    李牧的话没有说完,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鱼恩的表情,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话说到这里还有意停顿一下,为的就是看自己停顿后,鱼恩的反应。

    鱼恩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微笑看着他。但是嘴角比刚才略高的弧度告诉李牧,刚才那句话明显不在点子上。

    对于李牧来说,这一个表情便够了。

    一个表情能说明很多问题,这番表情看在李牧眼里,就是相当于鱼恩间接的和他说,你说的道理老子知道,但是不在点子上。

    停顿只是一小会儿,略微铺垫一下,李牧开始进入正题。

    “许多人认为,四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乃是大唐衰落的根本。认为是天宝之乱消耗朝廷太多的实力,让四方节度使有机可乘。”

    听完这番话鱼恩微微点点头,后世许多史学家确实都这么认为。更是将安史之乱作为唐朝由盛转衰的节点,认为盛唐便是从安史之乱开始衰落。

    见他这番模样,李牧忽然脸色一变,话锋一转,继续说:“可是牧以为天宝之乱只是诱因,让盛唐衰落的根本是那些让皇家赖以维系的士族。他们贪婪的吸收着大唐的财富,疯狂的压榨大唐百姓,让大唐只能苟延残喘,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沐春风的笑容尽敛,温文尔雅的谈吐也变成无比郑重。

    随着李牧表情的越来越凝重,鱼恩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鱼恩把玩味的笑容尽数收敛,因为他知道李牧现在是在认真的倾述,作为一个听众,应该给倾述者应有的尊重。

    “牧遍寻经史,发现大唐天灾频繁,远胜以往,郎君可知道为何?”

    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鱼恩一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鱼恩知道李牧不会没有来的这么说。先是摇头表示不知,接着昂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世家门阀的贪婪,天灾被无限放大,本来可以安然渡过的小灾害,却变成难以为继的大灾。而世家门阀也乐于见到这种结果,因为他们会通过天灾敛财。”

    闻言鱼恩的表情先是有些懵懂,但是紧接着却变成豁然开朗。郑注那篇奏疏他不仅看过,而且深以为然,李牧要说的便是那个道理。

    财富未必就是钱,土地,人力都是一种财富。门阀子弟之所以能那般挥霍,那般视钱财如粪土,就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世家掌握无数土地,有无数家奴部曲,甚至是黑户。

    在唐朝,家奴等同于牲畜,所有的财富都归主人所有。部曲的位置比家奴好一些,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至于黑户,因为可以偷税,地位最低的人群,反而待遇要比上面两种人好。

    无论多么厌恶李牧爱耍聪明,这时候他都得正襟危坐,给对方足够的尊重。因为他忽然发现李牧的聪明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那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大智慧。

    见鱼恩这幅模样,李牧知道这些话他听得懂,更加坚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郎君久不食人间烟火,有些事情未必有牧看的透彻,今天牧就将自己所看到的黑幕,尽数报与郎君知晓。”

    在李牧看来,唐玄宗的节度使制度固然有问题,但只要朝廷还有能力,把权力收回即可。可是世家门阀的压榨,让朝廷一直积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没有收回权利的能力。

    自唐玄宗以后,门阀士族把持朝政,大力扶持士族势力,将大唐一步步推向深渊。

    士族人口越来越多,对土地,奴仆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于是他们利用天灾兼并土地,利用土地兼并人口,将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家奴,变成黑户。让唐朝财政亏空,人口亏空,把朝廷压的危若累卵。

    鱼恩来扶风县,之所以会看到县令压榨李家的一幕,便是李家挡住了门阀兼并土地与人口的路。

    关中天灾说来严重,但正直种植宿麦的季节,许多人家都有存量,官仓也不可能空空如也。因为鱼恩的建议,皇帝的圣旨,士族们看到了光明正大的机会。

    他们先是挪空官仓,将天灾弄成无比严重的样子。再驱逐家里年老的家奴,部曲,让这些生产力低下的人成为流民。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利用流民吃光寻常人家的粮食,进而将本来可以勒紧裤腰带渡过天灾的人家也变成流民。只要流民的队伍越来越大,波及的人家也就会越来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家变卖土地维系生存。

    到时候再对已经厌恶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抛出衣食无忧的诱惑,自然就会有很多人甘愿成为家奴,成为黑户。

    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却很残忍。无数老弱病残会被饿死,或者折腾死。剩下来多是年富力强的壮汉,世家门阀的理想家奴。

    大唐就那么多百姓,就那么多土地,门阀世家兼并的越多,朝廷得到的就越少,国立自然也就越衰落。

    李牧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下来,留给鱼恩自己思考的时间。

    鱼恩知道,纵观中华历史,只有唐朝天灾最频繁,也只有唐朝门阀士族的力量最大。直到某位百花杀的大爷,用血洗大半个中国的方式,才将门阀门阀势力粉碎,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他也知道,李牧说的没错,唐朝国立衰弱的根本原因固然与节度使制度有关,但是与世家门阀无节制的压榨也是密不可分。

    见他并没有疑惑的神色,李牧又换上那个春风得意的笑容。李牧知道只要他能听懂自己的话,自己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略微沉吟一会儿,李牧继续趁热打铁:“郎君或许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唐门阀士族已经拧成一股绳。门阀之间可以因为政见不同而内斗,可以相互争名夺利,但是从不会触及土地,家奴,门荫等让门阀士族赖以维系的根本。”

    唐朝门阀有两种,一种是延续千年的大家族,例如七宗五姓。一种是唐朝兴起的新兴势力,例如令狐绹的令狐家,还有著名诗人杜牧的杜家。

    新兴势力挑战老牌劲旅的权威,当然会碰撞出不少火花。只是纵观唐朝历史你就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朝堂上无论怎么争斗,失败的一方很少会死。或许用不了多久,失败的一方又会卷土重来,这便是世家门阀的作用与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