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一样的尸体,已经越来越少了,要么就是很接近出口了,要么就是山谷的走向变了。
胤祚悲观的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他发现,每天山谷明亮的时间变长了了,这说明南北走向的山谷,渐渐变成了东西走向。
离开了尸体带来的树枝,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张玉贞这个女人的坚强出乎了胤祚的预料,哭泣渐渐的变少,有的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胤祚,她绝对会从这次劫难中获益良多。
而他自己的获益,就是不停的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出齐齐哈尔了,就算出了也要上百亲兵守护,要和自己的亲兵长在一起!
没了尸体的补给,他们的燃料很快就耗尽了,这该死的山谷中一棵树都没有,而草皮又被埋藏在大雪之下。
牧民们为什么对牛粪视若珍宝?胤祚现在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了深刻的体会。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燃料耗尽的同时,山谷走到了尽头,迎面看到的就是一片松林。
忍受了大半个月天寒地冻的折磨,这回终于有了取之不尽的燃料了,两人欢呼一声就跑到了松林里。没多长时间,一股暖暖的火苗就升了起来,仔细的把树枝折成小段,源源不绝的送进火堆里,胤祚从没觉得火是如此的可爱。
身上的那些冻疮也不痒了,疲惫不堪的身体也有了力气,选了棵靠近火堆的树当做营地,在两侧搭上树枝,再撒上针叶挡风,身下的针叶也全都清理干净,天知道这里会不会藏着冬眠的蛇或者其他毒物。
因为头上有松枝挡着,林间的积雪并不厚,拿一截松枝轻松就扫出了一大片空地。
张玉贞选了几块苔藓皮,放到火堆旁烤干,她很喜欢苔藓那种地毯般的感觉。烤着火,看着胤祚为搭栖身处忙碌,张玉贞莫名有种家的感觉。
脸上不自觉的就布满了柔柔的微笑,然而没笑容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停!”用凄厉的声音大吼了一声。
胤祚吓得差点栽过去,从腰间掏出弩矢,紧张的四处扫视,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危险,只有远处受惊飞起的一只乌鸦。
嗔怪的盯着张玉贞,却发现这女人已经跑到了树下,跪在地上,头趴着,屁股撅的老高,看的胤祚很有打一巴掌的冲动。
“怎么了?”胤祚凑过去,发现张玉贞紧盯着一株野草,面露喜色。
“这草有什么特别的?”
“你懂个屁!”这句话胤祚没少对张玉贞说,这女人听得多了,连胤祚的口气都学了个十足十,“这是人参!正宗白头山参!”
“哦?有多少年?”胤祚也来了兴趣。
张玉贞摇摇头,指着叶片说:“人参每过一年会长一个叶片,这样参民可以通过叶片判断山参年份,但是有的老山参活的久了就有了灵性,主动脱落自己的叶片,这样可以让参民以为年份不足,从而逃过一劫。”
胤祚撇撇嘴,对这些迷信很不感冒:“究竟多少年,挖出啦看看不就知道了,年份不足大不了放回去。”
知道胤祚又在开玩笑了,张玉贞仍是气得发抖,指着胤祚的鼻子说:“暴殄天物!山参挖出来就必死无疑,哪还有埋回去的道理。而且你以为挖参是挖萝卜白菜?那是需要有十几年经验的老参民动手的,讲究一个全须全尾,哪怕断了一根须子,灵性都会流失!”
“既然老天让我们找到了这棵人参,那岂有不让我挖的道理,而且就算挖出来品相差了点,也没关系,毕竟是你一片心意嘛!”
“心意?什么心意?”张玉贞没听懂。
“恕我说个不敬的话,你们家有没有什么行将就木的老人,或者病入膏肓的长辈?又或者你的至亲有什么隐疾,需要人参调理一下的?”
张玉贞听了这话又想发怒,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住了,诡异的盯着胤祚。
“你别这么看我,你这次偷偷来见我被袭,回去不好解释,若是安插个为家中长辈采参的名头,就好听了许多。再加上你受了这么多苦难,添油加醋的一宣传,你一个大孝女的光环是跑不了了,李朝不是最重孝道吗?你这么孝顺,士子百姓自然乐于归附,也能也为你对付李焞增加点底气,至于怎么宣传造势这不用我教你吧?”
胤祚拍了一下张玉贞的屁股:“听明白就别愣着了,抓紧挖吧,天黑了保持品相就更难了。”说着把弩矢扔给她,自己跑去烤马肉,以免张玉贞因为屁股恼羞成怒。
谁知张玉贞只是惊呼了一下,然后脸颊绯红,把弩矢丢回来说:“给我捡两个好用的木枝去,挖参不能用铁器,这是规矩。”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胤祚一直偷偷的瞄那个山参,在付出了五六根须子的代价之后,它终于安稳的连着泥土被裹在绸布里。
让胤祚吃惊的是,这棵人参至少有四两重,结合野山参那极端缓慢的生长速度来看,这棵人参足有四百年的历史,即使在盛产高丽参的李朝也是难得的宝贝。这样张玉贞的宣传攻势里又可以加上一条上天眷顾了。
顺着松林走,就舒服了很多,不会把脚陷进积雪里,还有足够的燃料,水也不缺,只是马肉快要见底了,胤祚正琢磨着捕捉一只野兔,如果能成功的话,不仅可以补足食物,最重要的是可以从兔血中获得宝贵的盐分。
这一个月里,只饮喝了几次马血,已经让身体接近崩溃的边缘,现在连坐着不动都觉得头晕眼花了。
上天的恩赐,超越了胤祚的预料,胤祚的陷阱没有捕到野兔,只捕到一匹傻狍子,给野兔编的上吊绳,刚好勾住了狍子的蹄子。
在痛饮了狍子血后,胤祚觉得自己和张玉贞就像两个茹毛饮血的原始人。
走出了松林之后,就看到了山间的小路,据张玉贞说这是参民上山采参的路,沿着路往山下走了两天。
果然一座村庄遥遥在望。
胤祚进李朝时对原始人般的村寨百般瞧不上,此时却比见到金山银山都激动,脑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