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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上国柱

    一根粗糙的手指,伸进盐罐子中,沾出些许雪白盐巴,放入口中吸吮。

    “哇!是盐!这么白的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少年喊道。

    他身上穿着从死掉的同知身上扒下的素色长袍,外不着褂,头不带冠,脚踩一双显大的官靴,半边身子星星点点,都是猩红血迹,脸上一派惊喜神色,面庞间还有些稚气未脱。

    “快,小豆子,拿给二叔尝尝。”那少年将罐子抱起,递给一旁同样穿着怪异的吴育恒。

    小豆子正是吴育恒的小名,除了他二叔,村里人都称呼他小名,少有人叫他大。

    此时吴育恒正靠在门框上,看了那盐巴一眼,嘲笑道“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扬州来的淮盐,大户人家做菜吃饭都用这个,二叔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会没吃过,快别去丢人现眼了。”

    “哦。”那少年憨憨的笑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盐罐子,没忍住,又用手沾了一点出来,放在嘴里品味,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那少年笑着笑着,眼中又留下泪来,转而将那盐罐子一扔,淮盐飞溅,室内像下了一场大雪。

    “你发疯病了?”吴育恒吓了一跳。

    那少年嚎啕道“我想到我娘,吃了一辈子苦盐,到死都不知道这白盐的味道……还有我爹、我大哥,都在攻城时死了……哪怕晚死几天也好啊……好歹尝尝白盐的味道……现在我家就剩我一个了,我,我……”

    吴育恒鼻头也有些发酸,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二人此时正在长沙城内,一处大户人家的厨房中,此时义军刚入城十天,城内大乱,茶楼酒肆无一开张,他二人走在街上,肚子饿了,便进来找吃食。

    吴育恒目光在厨房中扫了扫,又看到一罐淮盐,顺手拿过来,递到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同伴手中。

    “走吧,我们把这罐白盐送给二叔尝尝。”

    那少年闻言渐渐止住泪水,点了点头。

    少年将盐罐放在怀中紧紧抱好,出门时小心的绕过还未咽气的宅子主人,以免被扳倒。

    那宅子主人是个白发老者,脖子上一道狰狞刀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已没多久活头了。

    老者身边,他的妻子家人、男女老少死了一地,尸体横斜,血水汩汩流淌,还有些温热。

    ……

    两人出了宅院,一路沿着大道往北走。

    吴育恒一只手放在刀柄上,小心的戒备四周。

    街面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只有砖石墙瓦上随处可见的血迹。

    偏僻的胡同里,还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周围热÷书集无数猫猫狗狗,红着眼睛不停的啃食,马沟大口吞咽尸体的声音,就是街面上唯一能听见的动静。

    偶尔远处宅院会传来零星的打斗或是女人们的尖叫声,能将这咀嚼声暂时压下下去。

    两人对眼前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攻茶陵时,吴育恒见过比这凄惨万倍的景象,后来义军认了朱三太子为皇帝,皇上下旨严明军纪,这才让义军收敛许多。

    攻下长沙后,也不过只劫掠了三天,长沙百姓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二人无话,一路向北走,走过一个街口时,一个着身子的女子慌慌张张冲了出来,看见二人眼中一亮,喊道“壮士救我!”

    接着那女子便向二人跑来。

    “站住!”吴育恒握着刀大喊,那女子已吓傻了,根本不听,一直往他这边跑来。

    “别动了!”吴育恒抽刀出鞘。

    那女子继续跑来,终于到了近前,吴育恒却猛然出刀,那女子半个身子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飞溅,一下便倒在地上。

    抱着盐罐的少年用脚踹了踹那女子的手,只见一根木头簪子从她紧紧攒着的手中掉了下来。

    少年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吴育恒,那女人有根簪子。

    吴育恒却懒得看上一眼“无所谓了。”然后用手擦了擦脸,将新溅上的血污擦去。

    二人绕开那女子的尸体,继续沿着路走。

    过了片刻,二人终于走到长沙知府府衙。

    府衙外站着两个卫兵,一人手拿长枪,腰挎长刀,背别弯弓,还挂着装着十三只羽箭的箭囊。

    另一人则拄着一柄厚重关刀,穿着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厚重铁铠。

    仅从行头上看,两人倒是难得的猛将,只是瘦黑的体型,暴露了他们不久之前还是一群食不果腹的乡民的事实。

    “来者何人?”

    拄着关刀的那人大喊道。

    这两人也是吴氏子弟,随吴育恒同来的少年当即喊道“我们来找二叔的。”

    “大胆!”另一个卫兵将长枪一横,怒斥道,可他的同伴没有动作。毕竟那关刀分量不轻,随意摆架势吓人,还是太费力了些。

    “狗子、三子,你俩咋了?守门守傻了?不认识我了?”那少年也有些生气,毕竟以前都是一起玩闹的玩伴,就算是当了职,也该讲些情分不是。

    可那两卫兵听了却越发恼怒,作势就要动手。

    吴育恒忙道“我……在下是车骑将军吴育恒,他是骁骑都尉吴石磨,前来拜见吴国柱,请二位将军禀报上去。”

    那两个卫兵听到这话对视一眼,都收起了兵器,笑道“好叫尔等知道,我俩如今也封了护军先锋之职,你这一声将军倒也不冤枉,现在皇上整兵北伐,黄国柱整顿军纪,军中还是以官职相称为好,将以前泥腿子习惯都改改。”

    官职吴育恒不懂,但说起来将军怎么也是比先锋大的,凭白被教训了他也有些怒从中来,要不是二叔就在府衙里,他少不得要和眼前两人打上一架。

    但现在他只得深吸两口气,不冷不热的道“知道了。”

    “嗯。”

    两个护军先锋满意的点头,其中拿长枪的转身进去通传了。

    吴育恒只能在府外等着。

    自从义军拜朱三太子为皇帝,打出反清复明的旗之后,义军一众人等也陆陆续续的分了官职。

    他们的二叔被封了上国柱、兵马左将军,而黄明则是上国柱、兵马右将军。

    陈丹书则任丞相。

    其余人等也都分配了官职,几乎人人都是大官,众人也都十分高兴,而且自那之后军中也有了规矩,必须以官职相称,上下级也要尊卑有序。

    也是自那时开始,两位国柱及丞相的架子也大了起来,寻常时候想见,要卫兵代为通禀。

    而且“军务繁忙”的时候,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过了许久,两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那拿长枪的卫兵才从里面出来,冷着脸说“吴国柱今日军务繁忙,暂不会客。”

    “啊?”那同来的少年长大嘴巴,有些委屈的看了看怀里的盐罐子。

    “请将军将这个罐子,代我转交给二叔吧。”那少年权衡片刻,有些垂头丧气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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