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宿舍内聊天的兴致淡了，三人开始各忙各的事情，卢衡坐着发了会儿呆，想了想，又打开了电脑。经过刚才的对话，他为中国全明星队当自来水的想法淡了些，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于是卢衡决定丢个硬币。
人们常说，当硬币被抛起来的那一刹那，抛它的人就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哪一面。卢衡不会让硬币落地，只要看到它升空就足够了。卢衡打开电脑，准备进《天涯》打一局天梯，这就是他的硬币，胜是正面，负是背面。
现在是2030年，跟十几年前相比，游戏外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总的而言，就是屏幕被VR眼镜取代，鼠标被操控手套取代，键盘被一块记忆塑料板取代。
VR技术已经成熟，VR眼镜也已经轻便化，不再像块砖头一样挂在鼻梁上了。眼镜本身内涵芯片，看个电影啥的不在话下，但那点计算力和存储空间，想应对《天涯》这样的大型网络游戏，还是太过勉强，因此游戏还是在电脑上运行，眼镜只作为呈现画面的载体。
操控手套取代鼠标也是VR时代下的必然。鼠标只有横纵两个坐标，应对二维图形界面足够了，但当进入VR世界，多出一轴之后，就显得力不从心起来。操控手套就是一只装满了传感器的手套，人手悬在空中，自然就多出了一个操控维度，使用它，玩家可以在《天涯》中将光标移到空间里的任意一点。
至于键盘，则没有什么革新之处。这块记忆塑料板看着是一块画着键位的平面，但可以完美模拟出传统键盘的按压感，当轻触时，又能当作触摸板来使用。
虽然这些外设的样子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究其内核，其实一点没变，只是随着科技进步的自然发展而已。
卢衡点开《天涯》的图标，然后便带上VR眼镜和操控手套，最后左手在键盘上向左一抹，那快记忆塑料闪烁了一下，上面画着的87个按键纷纷变小，然后向左挤去，挤在了卢衡一巴掌大小的范围之内。这样虽然让键帽更小，找键更难，但也让卢衡有更多的快捷键可供使用。
前一个缺点可以靠训练克服，后一个优点却是实打实的。卢衡想在职业圈里找一碗饭吃，可不是说说而已，他愿意花上几百小时来克服这点缺陷。
带上VR眼镜之后，卢衡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因为第一人称视角，一切都那么真实，仿佛穿越了一样，一花一草都触手可及。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小山村，炊烟袅袅阡陌纵横，颇有一点桃花源的感觉。
村口的巨石上有一男子，布衣长发，正抱剑静坐，他的头顶上顶着四个楷体字：狂歌长啸。这就是《天涯》里的卢衡了。
进入游戏，狂歌长啸正处在主城中，身边就是天梯管理员，卢衡操控着人物与他对话，开始排天梯。
天梯榜每月算一个赛季，赛季结束后结算奖励，然后大家重头再来。现在是六月底，这一年的第六赛季就要结束，而狂歌长啸的名字现在就挂在榜上第二十一位。
这当然不意味着卢衡就是天下第二十一。在联赛期内，职业选手通常不会出现在这个榜上，他们有繁重的训练任务，有每周一次的联赛，空余时间还要赶场参加一些商业活动，更何况国内最强的十二人，现在正在欧洲庆祝全明星赛的胜利呢。
而想要在天梯上占据一个好名次，技术，耐心，运气缺一不可，职业选手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但每年第七赛季的天梯榜是个例外，这个月是联赛的休赛期，不少职业选手有回来虐菜的恶俗趣味。
狂歌长啸这个名次可很难匹配到对手，经常动辄十几分钟排到一个三位数名次的对手，赢几把才涨一个名次，输了直接倒扣几十名。卢衡也不着急，这段等待时间正好用来热手。
卢衡的手速奇快，平均APM三百左右，峰值直往五百多蹿。当然，这是卢衡自己的算法，在别人眼中，APM更应该解释为每分钟有效操作次数，按这个标准，卢衡的APM就剩两百多了，剩下的全是废操作。
不，在《天涯》里，每一次操作都会影响角色的行动，所以没有“废”操作，只有“误”操作。卢衡的三百APM里，两百是有效的，五十是误操作，剩下五十是为了弥补误操作而产生的操作。
卢衡不是慢不下来，而是选择不让自己慢下来。避免失误和维持手感，卢衡二者相权选择了后者而已。
在游戏世界中，狂歌长啸接住几个技能攀爬到了附近的屋顶上，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远处的青砖碧瓦入眼，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让人很难不爱上这个世界。
就在狂歌长啸缓缓转动视角，观察这座城市时，他的视线中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询问是否进入竞技场。卢衡移动右手，点在了是那个按钮上。
硬币已经被抛出，卢衡在这一刹那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推起VR眼镜，那三分录用通知就在手边。首先是鹰扬国际的董事长助理，卢衡毫不犹豫的将它丢进了垃圾桶，他已经为今天的这个决定准备了整整七年，总是要踏进那片深海看一看的。
再然后是光辉战队的邀约，紧随着上一份也进了垃圾桶中。卢衡排除了内心的一丝自大，不再怀揣着在冠军队一步登天的妄想。
最后只剩下青橘战队了，卢衡伸手磨平了纸面上的折痕，小心将它收进抽屉，就是他了。
接着，卢衡掏出手机，飞快的给父亲发了条信息，然后就长按电源键关机：儿子决定去打职业了，你就等着在电视上看我吧！
做完这一切，卢衡再次戴上眼镜，此时竞技场倒计时还剩最后五秒，他深呼吸一口，做好了一切准备。在视线的一侧，记录着这次匹配到对手的职业、昵称和天梯排名。
职业：十字军。昵称：罐头骑士。天梯排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