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指挥使的战报送了过来,李霄雷带着众人看了,读了。结果他还没有任何表示,下面的张淳率先抱怨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魏指挥使有点文采,把事情经过交代很清楚。稍微夸大敌军人数,也增加了一些我军伤亡情况,这部分他稍微进行加工,表示在识破伏击之后,我军奋力杀贼,伤亡百余人。他显然不敢照实写,仅仅十人受伤,这个报告上去,上面的人怕是要断定他虚报瞒报。
李霄雷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默念:到这里还无可厚非,毕竟上面的大佬也应该很清楚卫所兵的战力。怕就算看到百余人,还要默默在心中扩增个两三倍,甚至认为实际伤亡了五百余人,也是有可能的。
关键还是下面的部分,主要是具体战斗过程的部分。孙候和方烈的绕后反伏击,稍微点出了他们两人的名字;张淳杀向贼人头目这点也有写,不过杀死贼人头目这件事,当然他也没有侵占,只是把李霄雷的名字,写成了魏兴的名字,这是他一个家丁兵的名字。
整篇文章,李霄雷的名字,没有出现!一个字都没有提!从头到尾,这场战争,都是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打下的胜仗!
“大人……”方雄上前,“指挥使的意思,怕不是打算吞掉大人功劳那么简单。”
“你如何知晓?”李霄雷眉头一挑,看向方雄。
“指挥使也不是二三十岁的后生,什么地方该提,什么地方不该提他很清楚。他如今那么‘能征善战’,以后还不得经常上战场?到时候大人积怨在心,稍微不配合一点,就能玩死他。这官场上,你不能彻底压制某人,那么当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他这样写战报,很不正常!”方雄缓缓说道。
方雄五十岁也不是白活,至少能当上百户,其中的道道他很清楚。他那么一说,大家也是点了点头,谁都知道,如今李霄雷这支部队,都是他私人出钱,若他停止给钱,或者只给一半的钱,让他们去找指挥使要,指挥使难道可以不给?
别的不说,如果因为饷银问题炸营,那么哪怕李霄雷要负责任,指挥使岂能置身事外?
更糟糕的,如果李霄雷怀恨在心,下次出征,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真要有,李霄雷稍微消极应对,甚至放贼人到他面前,就他那支家丁兵部队的能力,能挡得住?!
能成为指挥使,他的脑袋自然不会都是水!那么,这份战报,就显得很不合理!
“他在试探!”刘进脑子最活络,当即上前,“属下猜测,指挥使打算试探大人!”
刘进那么一说,李霄雷也想起了这次弹幕的内容。魏指挥使的确怀疑过他,想想也不奇怪,如果自己在他那个位置上,对于一个迅速崛起,挥金如土的下属,也会感到怀疑。
都说当兵吃粮,说到底是活不下去才当兵。要当兵也肯定去当边军,那边至少油水丰厚一些。卫所的收入不好,粮饷已经断了一年,去年基本上是老指挥使,不断接私活,多少都干,才让卫所维持下去。
你说这种几乎没有可能出人头地,还没有油水的地方,李霄雷为什么会眼巴巴跳进来?还在这段期间,花了三万两银子,去训练一支精锐部队出来?!
自己是为了什么?李霄雷不傻,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这份战报,如果魏指挥使真的脑袋秀逗,直接发就是,没必要送过来;如果只是为了恶心恶心自己,也大可不必。
“来人,把全员召集起来,跟我去找魏指挥使闹腾!”想到这里,李霄雷嘴角微微抬起,然后高呼一声。
下面的百户不知道为什么要闹腾,其中六人还有点犹豫,不过刘进四人却是直接去召集人手。李霄雷就看了看其他六人,他们哪还敢愣在这里,直接就过去叫人。
“果然不是心腹,就是不好用啊!”李霄雷叹了口气,他的根基太短,能用的人太少。
人手很快就召集了起来,不少人看起来脸上还有点担心。毕竟对权威的敬畏是发自骨子里的,他们大部分人,更多接触到的是他们的小旗和总旗,百户已经有点难以接触,更别说是千户。至于指挥使,那是高高在上,从来不必要正眼看他们的存在。
“其他我不想说,我就问你们一句!”李霄雷看向众人,“谁给你们发饷?!”
李霄雷那么一吼,很多人顿时反应过来,指挥使高高在上,但给他们粮饷的,却是眼前这位李千户。卫所那么多人,大不了换一批招募,没了这份带一天三餐的工作,他们的日子又要过得紧巴巴的。
很多人看向身上的兵袍,李霄雷直接就给他们每人订做了两套,说以后也是每年两套。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许多人家里都没有这玩意,就算有,也是一大堆的补丁。
“大人,我们听你的!”刘进上前表忠心,张淳,钱才和孙候也是纷纷上前。刘进其实很清楚,李霄雷不是那种莽夫,他自然有打算。越早表忠心,得到的信任越高。
“跟我去指挥使那边闹腾去!”李霄雷笑了笑,转身高呼一声。
所有的士卒都跟了过去,人最害怕的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得到了又失去。哪怕说自己是被裹挟的也好,他们很清楚,自己可能真的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卫指挥使的住所那边,魏兴直接带人走了出来。事情突然,他带着家丁直接就出来了,火铳都没有来得及带。
面对杀气腾腾的这一千多人,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战斗力。
“怎么都凑了过来?打算造反啊?!”指挥使却是在这个时候缓缓走了出来,看了看李霄雷等人,然后直接大吼一声。
“大人!”李霄雷直接单膝跪了下来,“卑职好不容易训练一支军队,打算赚点功勋。结果这场战争下来,卑职的名字居然不在战报上,心里不服气!”
“没有吗?拿来给我看看!”指挥使闻言,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装着不知情的样子,直接朝着李霄雷伸出了手。
李霄雷派人把战报递了过去,后者看了之后直接撕了,怒骂:“这根本不是我的字迹!我就说,战报我还在写,怎么可能会有战报送到你那边!?”
随即看向李霄雷,缓缓说道:“事情我会追查,不过战报我还在写,回去等着!”
“原来是误会,卑职冒犯了,请大人责罚!”李霄雷连忙打蛇随棍上。
“事出有因,不怪你!不过带人闹腾,也不对,罚你一年俸禄,可否?”指挥使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他说道。
“卑职认罚!”李霄雷拱了拱手,什么一年俸禄,如今他麾下一千多人都靠他养活。
事情告一段落,第二天指挥使把一个家丁推了出来,直接杖毙。只说此人被收买,打算离间双方的关系,幕后黑手是谁,他会继续调查,让李霄雷放宽心。
随即重新拿出一份战报,交给李霄雷的时候,还问他:“这样可否?”
李霄雷的名字自然已经出现在这上面,分量还有点多。主角当然还是他,不过在战报里,李霄雷俨然是他的左膀右臂,麾下头号猛将。
“大人英明神武,属下以后定然尽心尽力!”李霄雷也趁机表了忠心。银票就没必要送过去,毕竟这一次,指挥使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张淳是看得迷迷糊糊,看着双方剑拔弩张,一下子就变得和和睦睦的,直接就懵了。
“还能怎么着?”李霄雷摇了摇头,“指挥使根本不担心我不听管教,也不担心我向上爬。毕竟正常情况下,就我而言,千户已经是极限,再上去没关系没用。华山贼也没了,你说我能提升到什么程度?说到底是有点不安全感,我自掏腰包招兵买马,如果立下战功被侵吞还没有反应,那你觉得我为了什么?若是你,这样的下属,你会觉得安心?!”
“属下……”李霄雷说得很直白,张淳脑子又没问题,当然是听明白了。只是听明白是一回事,自然不好评价什么。
如果不要钱,甚至对权力都是不冷不热,那么他要什么?指挥使也会有所顾忌,若李霄雷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且不说会不会害死他,事情闹腾起来,他也会受到牵连。
“话虽如此……”李霄雷默默在心里念,“他能上位,自然不会被我糊弄住!陕地流寇四起的情况,到底还没有发生,我的表现的确有点着急。他会担心,甚至会害怕,都在理解范围。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继续训练!你们只是军人,官场那种尔虞我诈,不是你们需要操心的事情!”李霄雷随即板起脸,朝着张淳等人高呼一声。
“是!”张淳等人纷纷回应,然后回去训练了。
“情况怎么样了?”回到家里,赵琰上前询问,“实在麻烦,可想办法调去边军……”
没等她说完,李霄雷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情况还没那么遭!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军中这块,我要稍微低调点了!”
赵琰很清楚李霄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侧重点,将放在黄龙山那边。于是不由得问了句:“要不要我出面?”
“军中已经安排了一个联络员,我把他安插到了亲卫队里面。只是信息传递到底有点问题,我希望你,过段时间,去同州买一套宅子!毕竟你看我都是千户了,总不能继续住在百户的宅子里?”李霄雷一开始还低声说道,后面直接就嬉皮笑脸起来。
“嗯,我尽快去物色一套宅子!”赵琰闻言,却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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