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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五 朝堂争论

    事实上,汤思退确实想不明白,按理说,即便是下旨辛次膺判火器监,还没到任便有转圜余地。尤其面圣时,或许有改观机会。但从驿馆传来消息,辛次膺丝毫没有动静,去搞串联。

    汤思退大感意外,何时主战派如此好相与了?

    严格来说,汤思退和秦桧等人求和派不同,他是主张和平,非是畏惧金人。

    秦桧病危时,召见他和董德元,嘱咐后事,各赠黄金千两。他说“虑其经我期其死”,不敢接受。宋高宗闻知,以为不是秦桧朋党,升任同知枢密院事。

    汤思退也有苦衷,他聪明好学,为官清廉,办事谨慎。但主张议和、割让疆土、排斥张浚几件事,让他彻底站到主战派、清流对面。

    国朝冗兵、冗官、冗费,虽不如南渡前,但是依旧占据大量财政支出。并且战事一打再打,受伤的永远是百姓。与金国战争二十余年,并未恢复旧山河。

    眼见金人势大,与其黎民受苦,不如效法澶渊之盟,给国朝休养生息之机,给黎民安定局面。

    主战派和清流,整日里叫嚣着北伐,却不看民众已背负巨大的税赋,当真要压迫到卖儿鬻女地步?

    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面,汤思退抱着笏板,闭目养神,等着朝堂之上可能发生的狂风暴雨。

    一段标准的朝会走过,赵构缓缓走出,安坐本位,群臣朝拜。

    赵构看着朝堂上如同韭菜一般换了一茬又一茬的百官,心里没来由有些厌烦。

    他曾是只身入金营的康王,彼时少年英气,一往无前。即便二帝北狩,也曾想要恢复太祖荣光,甚至实现未竟事业。

    然而随着泥马南渡,泛舟海上,失了锐气不说,更是失掉生育能力。若非如此,也不需过继太祖系后代为子。

    和秦桧斗二十年,和金人斗三十年,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

    朝会依然如故,没有半分惊喜。入京的朝官谢恩,乞骸骨的出来谢表。重头戏在于结束后的小会议。

    ……

    垂拱殿中,火药味已然浓厚起来。

    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一是显仁皇太后韦氏身后事,一个便是金兵可能南下的应对之策。

    前者依礼制,按部就班进行即可。后者不同,正是两派矛盾中心。

    与往常不同,此次不但有宰执们参会,还有刚回来的辛次膺,无它,火器监是新生事物,关系到钱财花费还有防御事宜。

    陈康伯首先发难,“陛下,淮河流域、长江天险乃是国朝最大倚仗,务必要加强防御,趁时间充足,先行调兵谴将是为正理!不然,一旦金人突破,地势一马平川,则天下危矣。”

    赵构惯例没有做出反馈,目光转向汤思退,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陛下,眼前不过是镜花水月,金人与我有盟约。若是破盟在先,必遭天谴。再以我大宋精兵强将出战,必能却敌于淮河一线。昔日大散关、和尚原之战犹在,金人能奈我何?”

    不管是谁,都选择性的把岳武穆的北伐战争选择性的遗忘,毕竟如今罪名未洗,此时忤逆鳞,无异于把自己踢出权力中心。无论是主和派或者主战派都不愿如此。

    “调兵遣将又是巨大靡费,原本已经减少二十万贯赏钱,府库已拿不出多余钱粮去支持没有任何动向导致的调兵。若是钱粮不到,再引哗变,此事可比捕风捉影的金人南来要大得多!”

    汤思退说到最后几句,语气已经不容置疑,他比陈康伯年轻二十岁,中气自然十足。

    “王卿,可有话说?”

    赵构把话题引到了正在装柱子的新任知枢密院事王纶头上。

    王纶存在感一直很低,他的知枢密院事也是在两派争夺下捡了便宜。六月才使金而回,当时说金人恭顺和好,是因赵构威德所致。现在改言论,自然不美,而且,他压根就不打算更改。

    “陛下,我看金人依旧不曾有此意,多半是捕风捉影之说罢了。”

    参知政事贺允中不等王纶话说完就举着笏板出来反对,王纶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一清二楚,作为能臣,贺允中已在参知政事位上起落多次,但即便如此,依旧是有一说一。

    “王枢密恐是言不由衷吧,我看你使金要么是拿人手短,要么是粉饰太平。朝堂民间多人说金人之志,你却百般扭曲真相,到底是何意!”

    他是宰执当中年纪最大的,充分利用优势,倚老卖老。便是赵构,也奈何他不得。

    眼见王纶被驳得哑口无言,唾沫星子洗个脸似的,汤思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充当使者,不然,恐怕也是这命运。

    眼见局面依旧势均力敌,赵构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容后再议罢。”他不傻,真到事头上,为国捐躯,替他挡刀的,还是主战派。已经杀掉一个,寒掉不少心,此时再赶走能臣们,无异于挖坑架火,铁锅炖自己。

    瞥见站在远处的辛次膺,“辛卿,火器监一事,可有良策?”

    辛次膺掏出一个札子,交给走过来的太监,传过去。

    “陛下,臣已有谋划,都在奏章之上,一阅便知。无论这金人南下消息有几成可靠,多准备些防具,总是无错!”

    赵构翻着折子,起初眼神里满是欣赏目光,不愧是为政地方多年的老臣,计划甚是完备,条理分明,流程清晰,即便一窍不通,拿着也能去执行。只不过看到后面,眉头紧锁。

    “火器监建造费用以及猛火药制造费用,如此之高?一枚铁壳火药弹的造价,竟然几倍于床子弩枪,它的威力,可能抵得上数只弩枪?”

    “陛下,臣手上存留数枚,他日演示一番即可。其威力,比起弩枪来说,只怕强上数倍!”

    “嚯!”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发出感叹声,虽看过战报内容,但此刻说出来单枚威力,更夸张些!

    赵构沉思片刻,再开口,“那可寻民间钱粮解决建造费用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