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午时分。醉仙楼门前彩旗飘扬,鼓乐喧天。
山田正峻、小野浅二、伪军81师师长滕青、林峰等几个人开着车来到醉仙楼,“碰巧”赶上醉仙楼旧店新开张,到处洋溢着喜气。
曹雄飞披红戴彩,满脸喜气地站在店门口迎客。所谓的“客人”,其实只有区区几个人,还坐不满一桌。而守卫的士兵多达一个排。
“山田队长,林翻译,滕师长,欢迎光临!楼上请!”
二楼。莲花房。林峰对这里很熟悉。
山田正峻坐在背靠墙位置,然后反客为主,招呼林峰和滕青互相认识,大家坐在一起就算“一家人”了。
滕青看上去四十出头。山东大汉,留着浓密的胡子。看上去很威武。林峰第一次见他,客套了几句,不想引起了滕青的注意。
滕青问:“林翻译,你就是林镜华林老板的二公子?”
“鄙人正是。”
“我和令尊大人倒是有几分交情。听说前些日子——”滕青说到这,看了山田正峻一眼,觉得自己话多,连忙止住:“伤心事,俺不提啦。您就节哀吧。”
“谢谢滕师长关心。山田队长,来,为我们的大难不死干一杯。”
几个人喝了一杯酒,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林峰这才知道,滕青的部队驻扎在高桥镇一带。那里地理位置较偏,却背靠大海,是极好的出海通道。
曹雄飞亲自为几个“客人”斟酒,谦恭得令人肉麻。连小野浅二这样的小队长,在曹老板的眼里,都和皇帝一样尊贵。日本人的尊严真是至高无上。
见山田正峻酒足饭饱,心情大好。曹雄飞适时献媚道:“山田队长,在下有一件祖传的古董,想送给您,不知您是否喜欢?”
一听说有古董,山田正峻的绿豆眼放出异彩:“什么古董?拿出来看看?”
不一会,伙计端进来一个盒子。盒子外表用红绸布包裹着,打开层层红绸布,里面是个檀木盒子。曹雄飞一按锁孔,叭答一声,盒盖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铜制香炉。香炉底部写着:大明宣德。
要不是亲眼所见,林峰根本不敢把山田正峻这样的屠夫和古董联系在一起。
曹雄飞涎笑道:“太君,你的喜欢,我的,送给你!”
“哟西,你的良民,大大的良民!小野君,你帮我拿着。我们走吧!”
小野浅二恭敬地接过古董。几个“客人”吃饱抹净,拍拍屁股走了,当然不会说“谢谢”。倒是林峰,意外认识了父辈的旧友。
临别时,滕青还邀请林峰有时间去81师做客。看来,他和父亲的旧交甚好。
小野浅二去黄浦码头帮岗村接人,接了谁,一个字也没透露。林峰却很想知道。象岗村这样的老狐狸,有客人不让特高课的人去接,而是动用宪兵队,一定另有原因。
李进泽见到林峰,颇有深意地问道:“曹雄飞的古董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山田正峻很高兴。我弄不明白,你干嘛出这样的馊主意,把我们中华民族的好东西送给山田正峻这样的屠夫。你知道他杀了我们多少人?”
李进泽笑道:“你以为曹雄飞是吃素的?他会把东西白白送人吗?我只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条接近山田正峻的路子。而山田正峻总喜欢把从各种路子搜来的古董放在书房或者送给上司。比如松井司令。这样一来,这古董就不再是古董了,而是一个小间谍,一个窃听者。再说,象明朝宣德年间的香炉,从古董价值来说,并不算昂贵。”
林峰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了解曹雄飞?”
“我和他在红军长征前就打过交道了。应该说他是军统里面的人才。政治立场不同而已。你想想,山田正峻把他和杜小钊抓进宪兵队,折磨得死去活来。要是他们两个受不了酷刑,你还能安稳地坐在我面前?”
林峰不好意思地抚摸着后脑勺,笑了笑:“不瞒你说,那些日子我躺在病床上,天天都在提心吊胆。万一曹雄飞把我给捅出来,不但白白地挨了炸,还送了命。真是太不值。所以,我私底下也交待佐惠子帮我注意到宪兵队或者特高课的消息。”
“我也是通过这件事,确定曹雄飞这个人值得交。不过,不要深交。毕竟政治立场不同。万一哪天国共两党摊牌。这样的人很快就会成为我们强劲的对手。还有,棉衣的事要抓紧了。苏北新四军不少人没棉衣穿,又吃不饱,战斗力锐减。”
“鸿华毛纺厂自从没了主人,现在是老管家郑德根在管事。这个人胆小怕事,不堪重用。所以,我还一直在等你帮我介绍好的帮手,然后再解决棉衣棉被的事情。”
“等不及了!组织派来的李东阳从东北过来,没十天半个月到不了。你必须另想办法。”
林峰便汇报了滕青的情况。没想李进泽对他了如指掌。
“这个人是东北人。原来是国军116师的团长,部队溃散,他拉起一批残兵打游击,后来被汪伪政府收编,当上了伪81师师长。我看可以利用一下。我们利用商人购买货物,然后从滕青的辖区出海,经水路运到苏北。这样,你们两个都成了幕后者,相对安全一些。”
两个人仔细策划了一些交易细节,一直到觉得万无一失。
林峰回到办公室,看见滕青从山田正峻办公室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应该是拍马屁较成功。
“滕师长,坐会?”
滕青顺道来到林峰办公室。林峰端过来一杯热水,滕青感慨道:“两年前,我的队伍走投无路了,缺衣少药,还没有粮食和弹药,眼看就要解散了,是你爸救了我,一次性给了我十万块大洋。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
这个细节倒是林峰所不知道了。那时候他还在日本读书。回国后,他也没听父亲提起过。
从滕青的表情看,很动容,不象是假的。林峰扫了一眼外面,没人。
“滕叔叔,你就别伤感了。这件事都怪中统那些浑蛋,除奸也不弄清对象。”
听到林峰叫“叔叔”,滕青觉得倍感亲切,说话也就不再绕弯子:“林峰,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汉奸是什么?人家要杀我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万一哪天日本人滚蛋了,我真怕——”
林峰“嘘”地制止了滕青,山东大汉总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这种话要是被日本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林峰内心更是狂喜。像滕青这样迷茫的人,要是能指给他一条明路,岂不是为我党做了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