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店出来,林峰手里拿着一本《三国演义》精装版,慢悠悠地回到宪兵队,屁股还没坐热,电话响了。听声音是小野浅二。
“林峰君,山田队长让你到医院来!”
啪答。电话挂了,由不得他有任何想法。王斌活了,还是死了?林峰不由忐忑起来。他心急火燎地骑着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挚地赶到医院,看到医院住院部值守的宪兵还是那么寥寥几个,紧悬的心稍有放松。
病房里。
山田正峻正在焦急地等待。王斌醒了!
插上呼吸机的王斌睁开眼睛,看见身穿军装的山田,还有几个士兵,又重新闭上眼睛。这个细节,当然逃不过山田的贼眼。
佐惠子手里托着托盘,托盘里有两支药水,一红一白。她看见林峰心急火燎地走进来,向林峰使来一个眼神。
“山田队长,这个病人要害部位中枪,受不起大刺激。我以一个医生的名义要求你,一定要等他病情稳定,才可以审讯。”
山田正峻阴阴地说道:“惠子小姐,等他病情稳定,他的同伴早就逃得一干二净,还有什么审讯价值?麻烦你先给他打一针强心针,再打一针美国最先进的致幻药剂。让他在迷幻中开口!时间,我需要时间!”
“山田君,对于一个处于生死边缘的病人,你用这种办法,我不能保证病人是否还能存活。如果他死了——”
“够了,执行命令!”
“是——”
佐惠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山田正峻一意孤行,王斌要是死了,责任可以撇得很干净。
一针大剂量的强心针打下去,王斌果然变得异常清醒!只见他睁大眼睛,对山田正峻怒目而视,表现出一名军人的凛然正气。
山田正峻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先生,我知道你在军统的地位,第八行动组组长。你们费尽心思安插在我们内部的特工李秀英,代号小蜜蜂,她已经变成鬼了。如果你配合我们,说不定你可以继续活下去。”
“小鬼子,你别做梦!我是不会卖国求荣的。”
但凡被捕之人,多数人叛变并非心甘情愿。山田正峻也不计较,向佐惠子呶呶嘴。佐惠子举起针筒,把那支红色的药水注射进王斌体内,王斌浑身抽搐,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山田正峻正想趴在王斌的耳边,以巫师般的语言循循善诱,意外发生了——王斌的嘴里流出了鲜血!
王斌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王斌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在病床上抓狂了几分钟,然后便直挺挺地死在病床上。呼吸机的皮管散落一地。
这个结果不是山田正峻想要的,也不是林峰想要的。
而王斌的确死了。一个字也没说。他的脸上甚至在死前还露出一丝怪异而胜利的微笑。或许他的大脑还有那么一丝清醒,他赢了!
山田正峻猛然拔出手枪,对王斌的尸体一阵狂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然后扬长而去。
林峰向佐惠子看了一眼,也走了。病房里一派狼籍。
下雪了。
阴郁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或许老天注定了这不是个平凡的冬天。
林峰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竟然在军统内部悄然进行。
曹雄飞热了一壶烧酒,炒了一盘青椒炒肉,一盘麻辣豆腐,一碟花生米,亲自送到密室。
黄杰一个鲤鱼打挺,端坐在坑台上,笑道:“曹副组长,你这是要送我上路,还是要犒劳我?”
“现在,你应该叫我组长。”曹雄飞阴郁地说道:“这是为了祭奠我们第八行动组死去的九名弟兄。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战斗!”
“王斌也牺牲了?”
“他牺牲得很英勇。他受了重伤后,在日本人的医院里咬舌自尽。来,我们喝了这杯酒,为死去的弟兄,也为我们自己!”
曹雄飞猛然抓起一只玻璃杯,一大杯白酒往自己的胃里灌去,火辣辣的。这让黄杰确信,他安全了。第八行动组的灭顶之灾,上峰并没有把帐算在自己头上。事情的起因,竟然是李秀英的意外暴露。
从曹雄飞的嘴里得知,戴笠已决定重建第八行动组,很快就会有人员补充进来。黄杰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养足精气神,等待下一场战斗。
原以为这种日子,应该比坐牢还痛苦。没想到任务说来就来。
曹雄飞说,上峰已来电,下一步的任务是刺杀大汉奸林镜华。
黄杰不禁愕然:“林镜华?那个鸿华毛纺厂的老板?他除了培养一个当汉奸的翻译官,还有一个狗屁不通的警察局局长,好像自己并没干什么坏事啊。”
曹雄飞艰难地点点头:“就这一点,杀他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而且,我们的任务是执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除了服从,我们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
别的不说,单是从林峰这里购买情报,已让曹雄飞少走很多弯路。比如李秀英的消息,还有王斌的死讯,都是林峰提供的。要不然,就算他再厉害,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凭什么向重庆邀功?
虽然喝了几杯酒,黄杰并不糊涂,不解地问道:“搞刺杀,那是我的事情,你只要下命令就行了,叹什么气?”
曹雄飞不敢把自己和林峰之间的交易说白,便绕着弯子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完成了上级的任务,又不让林家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军统干的?”
“这个,我看可以找青帮的人干。无非多出点钱。”
曹雄飞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否决道:“绝对不行。你要知道,76号的副主任李士群和青帮的人交往甚笃,他手下的行动总队队长吴四宝,就是青帮头子季云卿的骨干。也许我们这边还没行动,就已被人家装着套子等着。那是在找死。”
黄杰早年行走于江湖,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多。曹雄飞相信他有办法,便什么也不说,直直地看着他,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