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沁儿似乎再次被杨凌说中了心思,试探着问道:“你和三娘姐姐都离开了建康,那汤饼馆如今交给谁来打理了呢?”
“那间汤饼馆本就是我为了出一口气,强从唐介休手里夺来的,如今还由他照看着,只要他愿意,我就是把汤饼馆卖还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解除顾沁儿的顾虑,好叫她照实说出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自己为她去做,杨凌故作轻松地答道。
“啊,原来是这样……”顾沁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杨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什么,你就说嘛。”杨凌急得跺脚催促顾沁儿道。
恰在这时,花榭外传来了梵义夫人的声音:“王妃,你看看我,也没想到要在花榭里备下几样水果,一盆清水,好叫你在花榭里清清爽爽地纳凉……”
顾沁儿登时脸上变了颜色,忙冲杨凌挥手示意,要他从花榭另一边赶紧离开。
“你不把心中所想之事说出来,我今天就不走了。”杨凌趁机跟顾沁儿耍起了无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笑着“威胁”顾沁儿道。
顾沁儿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匆匆说道:“你如果愿意,就留在岭南开间汤饼馆吧,这样,离我也近些,方便彼此关照。快走吧。”
杨凌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答应顾沁儿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早说不就行了。那我就走了,等到在岭南落住了脚,自会再来告诉你地址的。”
说罢,趁梵义夫人没走进花榭,加紧脚步,从花榭另一边悄悄溜走了。
杨凌虽然在顾沁儿面前表现得十分仗义,不假思索地就答应她留在岭南,与她离得近一些,方便今后继续往来,可与顾沁儿在梵府后园花榭分手后,回到自己的宿房仔细一想,不由得摇头苦笑了起来:自从两年前在建康灵谷寺外结识顾沁儿以来,似乎在这两年与顾沁儿的交往之中,自己一直扮演的就是一个好人的角色,甚至到了今天,顾沁儿已经成了林邑的王妃,自己和她绝无可能加深发展感情了,对她提出的请求,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且,甘心情愿地依照她的心意行事。难道真的是自己上辈子欠下了她的一份情,今生今世要来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偿还给她吗?
虽然如愿与顾沁儿见了面,杨凌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转起来,两年来在心里对顾沁儿怀有的那份倾慕、喜爱、思念如今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使得杨凌这个好人也不得不自己动手撕下了好人那层伪装,恢复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当晚倒在床上就一病不起了。
梵义似乎瞧出了杨凌与顾沁儿之间有些特别之处,得知杨凌自与王妃见面之后就一病不起了,瞧在他是乌有德介绍来的情面上,还命自己的夫人悄悄到王宫给顾沁儿报了个信,顾沁儿也曾瞒着国王梵志,偷偷托梵义夫人给杨凌送过两回药,却也仅此而已,直至杨凌身体复原,离开占城,顾沁儿再也没来探望过杨凌一回。
在杨凌病倒的这些日子里,三郎除了每天早晚两趟地来杨凌床前照料以外,还在为另一件事发愁:乌有德托她和杨凌运回徐闻的那批翡翠原石因林邑国王梵志收留了兵败逃到占城来的叛军首领李佛子,导致隋军封锁了林邑返回徐闻的海上通道,多半难以帮乌有德运回徐闻去了。
说到梵志决定收留李佛子这件事上,咱们还得多说两句。
梵志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最终决定冒着与隋朝交恶的风险,收留叛军首领李佛子,其中虽有顾及到新册立王妃顾沁儿脸面的因素,但是更主要的还是出于借此彰显他身为一国之王,具有至高无上权威,进而稳固住自身王位的考虑。
梵志与林邑历代生长于占城王宫的国王不同,自幼就长期流亡在外,饱尝了人间疾苦,也养成了他桀骜不逊、特立独行不甘为人左右的坚强性格。他虽在同族兄弟的扶助下回国继承了亡兄的王位,但在做了国王不久之后就察觉出,这些扶助他继承王位的同族兄弟不过是看中了他并非嫡出的王族后裔的出身,才欲将他当做傀儡扶上王位,用以达到他们真正掌控林邑朝局这一目的的。
于是,梵志便针锋相对地采取了种种方法来向林邑百姓表明,他是林邑独一无二的王,只有他本人,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譬如,瞒着梵义这些同族兄弟,对外开出十分优厚的条件求取在林邑国内有王位和权力象征意义的火珊瑚;又如,不顾朝中众臣的一致反对,做出接纳叛军首领李佛子的决定,这些都是梵志刻意在国内百姓面前树立他国王权威的实例。
而在实际上,面对梵志的种种反其道而行,独断专行,以梵义为代表的林邑朝中诸亲贵也在梵志许给他们的丰厚利益面前做出了妥协,渐渐让出了各自手中本该属于国王的权力。
闲话少说,当三郎迫于形势,决定暂时放弃帮乌有德运送那批翡翠原石返回徐闻时,没有想到的是,做为卖家的梵义主动找上了门来,给她指点了条路子。
“我知道姑娘正在为隋军封锁了林邑返回徐闻的海上通道发愁,不过,倘若姑娘能代乌先生做主,多付给我两段丝绢的话,我倒是可以设法帮姑娘将这批石头运回徐闻,交到乌先生手上。”梵义在三郎房中一坐下,就径直开出了帮她运回这批石头的价钱。
“两段丝绢没有问题,只是,我想事先了解一下,梵老爷要如何帮忙将这批石头运回徐闻。”三郎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你就不用问了,具体怎么做,我自会命得力的手下向坤交待的,但是,今天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只能负责用船把这批石头运到海那边徐闻城外的码头,其它的事就无力再管了。”梵义讳莫如深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