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依然呵呵笑着,点了点头,对杨凌说道:“你既然已经猜出了本王的身份,那么现在可以回答本王了吧,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面鹰符?”
“属下参见殿下。”杨凌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一听杨广亮出了身份,便讨巧地躬身施礼,据实禀道,“回禀殿下,属下是蒙高昌大哥亲手赠予这面鹰符的,方才因不知面对的是殿下,言语之间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殿下宽宥。”
“高昌既赠这面鹰符给你,有无对你说过,未经上锋允准,擅自向外人出示这面鹰符,该当何罪呀?”杨广丝毫没被杨凌讨巧的回答说动,两眼紧盯着他问道。
“这……属下知罪了,请殿下惩治。”杨凌在杨广大异于常人的犀利目光盯视下,再不敢多做分辩,老老实实认了错,请求杨广治他的做事不密之罪。
“方才你所说与无垢相识的经过可都属实?”杨广听杨凌知罪认了错,语气也就缓和了下来,继续问他道。
“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杨凌有些心虚地瞟了身边地上放着的碗盘、鲜花一眼,壮着胆子答道。
“高昌为何要传你这面鹰符?”
“禀殿下,前些时江宁县牢被建康总管府司马夏侯福派人摧毁,从中只逃出了高昌大哥一人,他又因有要事须离开建康,故在临行前将这面鹰符交给了属下,并交待属下,一俟查访到‘雁巢’佛子的行踪,必须立即返回长安面见大理寺少卿裴蕴求援。”杨凌面对晋王杨广本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将高昌赠予他鹰符的经过原由禀陈了一遍。
杨广转过头,与郭衍,宇文士及两名近卫交换了眼神,方微微点点头,冲杨凌吩咐道:“本王既已返回江南,今后你在建康如有什么查获,便可持这面鹰符来广陵总管府直接向本王面禀吧,不必远赴长安去见裴蕴了。你是于何时何地,经何人引见加入‘鹰窠’的呢?现在建康汤饼馆做掌厨,又是谁向你分派下的差使?”
杨凌听杨广言下之意,分明有宽宥自己的意思,急忙再次躬身施礼谢恩道:“属下多谢殿下不罪之恩,回禀殿下,属下是于开皇十八年春二月在江宁县牢经李靖将军引见,加入了‘鹰窠’,为殿下效力的。大约三个月前,属下报经高昌大哥允准,从平陵驿辞差来建康‘升和汤饼馆’做的掌厨’。”
“唔,本王方才在这里说的话,你可都听了去?”杨广听杨凌准备地答出了于何时何地经何人引见加入的“鹰窠”,又是由何人指派来建康汤饼馆做的掌厨这些问题,对他确是“鹰窠”成员的身份已是信了八九分,遂换了个话题,接着问道。
“这……属下只听了个大概,并不曾听得十分清楚,求殿下治罪。”杨凌略一犹豫,躬身答道。
“哈哈,你不必如此小心,本王并不打算因此治你的罪。”杨广仰面哈哈笑道,“只须切记,今日在此地遇到本王之事,不可向他人透露。郭衍,士及,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
他边说边伸手将那面鹰符还给杨凌,冲两名近卫吩咐一声,竟率先转身扬长而去了。
“算你小子有福,还不快叩谢殿下的不杀之恩!”郭衍见杨凌呆呆地站在原地,犹在望着杨广离去的背影出神,忙提醒他道。
杨凌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则已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急忙扑身跪倒在地,匍匐着向杨广连连谢恩道:“多谢殿下不斩之恩,多谢殿下不斩之恩……”
直等到树林外马蹄声渐远,他才敢抬起头来,在确认杨广已带着两名近卫离开了之后,方挣扎着爬起身来,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打消了去后山寻找顾沁的主意,径自掉头向顾沁儿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杨凌仍觉脑袋懵懵的,不敢相信刚才在灵谷寺后树林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竟然在无垢的舍利塔前与大名鼎鼎的晋王杨广邂逅,并且还得到了他的垂青,允许自己可直接到广陵总管府找他禀报差使……这是不是有点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呢?
直到他回到顾沁儿的住处,惊讶地看见顾沁儿不仅已经先于他回来了,而且已煮好了一锅香喷喷的米粥正坐在门前等他回来,杨凌才醒过神来,加快脚步走上前问道:“你方才到哪里去了,叫我这一通好找?”
顾沁儿回身从屋里拿出两只碗来盛了两碗粥,一边请杨凌随她进屋喝粥,一边向他解释道:“我询问到几家邻居家里的米面也不多了,便寻思着到寺西的米铺买些米来给你煮粥吃,却不想路过寺门时听见寺内有和尚讲经,便进寺听了一阵子,回来时就不见你了……”
杨凌明知她这是为躲自己才找出来的借口,也不便当面把话说破,只一边小口小口啜着粥,一边说道:“还记得我初次遇见你时,也是被你请来家中喝的粥,不知还有没有两块糟鱼来配粥吃?”
顾沁儿听杨凌提起两人初遇时的往事,面色微微泛红,却有意装做忘记了当初的情形,将几案上摆放着的几样小菜向杨凌身边推了推,说道:“灵谷寺附近的百姓多食素,我只买了这几样小菜给你配粥吃,却没有买到鱼,你将就些吧。”
自己有情,对方无意,这顿饭吃到杨凌嘴里就没了先前那种滋味儿,胡乱喝下了两碗粥后,杨凌又叮嘱了顾沁儿两句,要她认真考虑一下是否另择地定居,见顾沁儿仍未置可否,但顾左右而言它,便识趣地起身向她告辞了。杨凌也没有心思去往后山上瞧瞧毛球等一伙兄弟是否已从城里回来了,心里交织着因表白不成受到顾沁儿婉拒的浓浓的惆怅,以及意外邂逅晋王杨广而带来的莫名的激动和兴奋独自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