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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西南非洲(三)

    海军的烦恼陆军永远不懂。

    就在莫烈鳗少尉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为这场战争出力的时候,1660年8月1日上午,趁着晨间的浓雾快速推进至罗安达城郊的东岸军队,在谢汉三上尉的指挥下,先是用大炮抵近轰击,然后是陆军士兵们排枪齐射,最后是一千多名黑八旗武士发起白刃冲锋,一举突进了这座不大的港市内。整场战斗所花费的时间,不过才区区一两天而已,葡萄牙人在此地力量的孱弱,由此可见一斑。

    城市内的白人仅仅才四百多,一般都是雇佣军、商人、奴隶贩子和殖民官员。另还有不少黑人仆从兵,总数量超过了一千,但看起来毫无战斗力,至少没有南非八旗新军厉害。

    经过审讯俘虏得知,罗安达、本格拉这两座奴隶贸易港在1640-1648年间,多次遭到荷兰西印度公司船队的打击,至今没有缓过气来。而其实这两座“大”港市还算好的了,葡萄牙人在刚果、安哥拉沿线的许多小据点、贸易站更是被荷兰人连根拔起,其中不少至今尚未恢复,由此可见两个国家数十年争斗的惨烈——黄金海岸、几内亚湾、刚果、安哥拉海岸线的据点一会被你攻下,一会又被我夺回,来来回回的拉锯之下使得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在西非的殖民势力都大为削弱,变相让当地的黑人部落或王国能够艰难维持下去——嗯,也仅仅是多苟延残喘了一会罢了。

    这次本格拉、罗安达两座历史悠久的殖民据点的陷落,标志着葡萄牙人在安哥拉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即便日后这片土地被归还给该国,他们也将花费大力气来重新构建殖民体系,其中既包括建设城市,也包括调派兵力使得当地的黑人势力重新俯首称臣,向他们提供奴隶、象牙、黄金和木材——他们必须这样做,因为若不如此,所有从亚洲返回里斯本的船只就必须到巴西的萨尔瓦多湾停靠,然后再返回本土,这却是葡萄牙国王所严厉禁止的,因为这样一来,那些从果阿返回船只上的水手们就会将大量印度商品(胡椒、纺织品、生丝等)在巴西抛售,然后再想办法在巴西港口装满糖运回里斯本销售。

    在这个过程中,国王的利益大受损失,以至于葡萄牙王国中央政府长期以来就在努力维护一条从果阿直通里斯本的贸易航线,以免那些不自觉的船长、水手以及殖民地官员们在其间大肆牟利——你别不信,就连巴西的奴隶现在都穿上了廉价的印度粗纱布衣服——而这条被称做好望角航线的贸易路线若想畅通无阻,那么西南非洲的本格拉港、罗安达港的地位就非常重要了,因为只有这些港口的存在,才有理由阻止那些利欲熏心的船长或水手们前往巴西的圣萨尔瓦多。

    “谢司令,罗安达这里的房屋就交给贵部了。有全国闻名的第一混成营驻守在此,我不认为葡萄牙人还能有什么花头。他们的兵力实在少得可怜,除非从巴西调集重兵,但这又怎么可能,呵呵。”罗安达港码头内,莫烈鳗少尉整了整身上天蓝色的海军服,看着万里无云的海空,慢悠悠地说道:“与葡萄牙人的战争,眼看不是一两年内能结束的了,这是场事关未来国运的决战,不光你们陆军在奋战,我们海军也要为之付出牺牲。其实说起来挺惭愧的,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我们竟然始终未能抓住葡萄牙人的舰队,以至于我们的商船一直在受到敌人的攻击,这使我很难心安。”

    莫烈鳗少尉这话其实意有所指,之前陆军在攻克罗安达城之后,通过对俘虏的审讯得知,之前这座港口内才刚刚集中处死了将近二十名东岸水手。他们都是一艘被葡萄牙海军俘虏的笛型运输船(隶属于东非运输公司,满载剑麻、棉花、椰子、干果、可可、咖啡等新华夏特产)上的船员,在港口码头上受到了残酷的宗教审判,惨遭烈火焚身而死——这是伊比利亚人对待异教徒惯用的手法。

    这起事件引起了东岸人极大的愤慨,他们将参与行刑的宗教人士通通抓起来公开处刑,然后将又将剩下的教士关进了臭气熏天的大牢,准备随时押往新华夏岛服劳役。不过仅仅如此并不能打消东岸人的怒火,以莫烈鳗上尉为首的海军将士们表示将出海前往本格拉港,与“控制东方”号战列舰一起,巡视河中到本格拉之间的广阔海域,拦截一切可能遇到的葡萄牙商船,以尽可能削弱敌人的贸易——既然葡萄牙人已经放手对商船动手了,东岸人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这个年代,每年从澳门、果阿一带返回里斯本的船只有十几艘之多,总吨位达大几千吨,且满载各类贵重货物,若是不趁机动下手,莫烈鳗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去吧,去吧。”谢汉三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我会带着孩儿们守住这座港市的,这里有我们第一混成营足够了。黑八旗新军和库尔兰火枪手都拉去本格拉港吧,那里更需要人手。以目前的战局来看,我乐观地估计,除非葡萄牙人从里斯本调集陆军前来——这是有可能的事,历史上东非蒙巴萨被阿曼人围攻时,里斯本就调集了舰队和陆军前去救援,虽然援军尚未抵达那座城市就陷落了——不然我不认为有谁能把他们从这里赶走,除了疾病以外,没人可以!”

    “而且,这里的补给也不缺,葡萄牙人在这里也有不少庄园呢。”谢汉三指了指郊外连绵的土地,说道:“以旱作农业居多。”

    其实,罗安达郊外的庄园,其耕作技术仍然是极为原始的,葡萄牙人甚至都懒得过多管理。在这些地方,一般是黑人妇女负责翻地,她们经常把小树留在地里,而将极富粘性的蘑菇状蚁丘砸碎夷平。

    土壤一般比较松软,所以无需整个翻,甚至在一些地方,当地人只有砍刀在地里挖两下子就行了。当然也有一些被葡萄牙人教导得不错的土人会使用一种手工打制的短柄浅耕犁,但效率很低,几乎耕不到20公里就会报废无法使用,完全无法和东岸出产的犁铧相比,更别提这些人听都没听说过的蒸汽犁了——那种机械对这些落后的黑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物。

    庄园(或许称农场更合适)里的黑人也知道轮作,他们种植的作物是葡萄牙人从远方带来的。轮作的第一茬一般是花生,点播在刀挖的小坑里;然后是木薯(一种苦木薯,需浸泡以后才能食用),把剪枝胡乱地斜插在地下,这样能长出一些植株,形成稀疏的小丛;在田地边边角角的地方,安哥拉土人还会种一些如芋头、玉米、薯蓣、甜薯、南瓜、安哥拉豌豆、香蕉之类的作物,农业生产形式非常落后,但与新几内亚拉包尔港一带惊人地相似。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罗安达郊外土壤的质地一般,再加上土人不会施肥、不会养护农地,因此在收获了木薯(这种作物极其消耗地力)之后,土地也就不得不撂荒了。根据东岸人打听到一些令人吃惊的状况显示,很多撂荒的土地必须要休耕十年之久才能再次启用,不然土壤很可能缺乏足够的有机质,听起来就极为令人蛋疼。

    葡萄牙人治下的这片土地当然也有一些畜牧业或渔业,但无论产量还是技术在东岸人看来都是极不合格的:鸡蛋至今在罗安达港还是奢侈品,土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养鸡,母鸡跑得到处都是,鸡蛋也散落在野外,导致小型食肉动物常常抢先把鸡蛋给吃了;山羊和一种当地的黑皮猪是半畜半放的,它们在树林或草地里寻找吃的,有时候也会跑到城市的垃圾堆里来翻找食物。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非常瘦,雌山羊的个头很少超过东岸本土一些大狗的体型,当地人也从不挤奶,除非葡萄牙老爷们特别说明,不然他们是根本不会动手的。

    本地另外还有许多鱼塘,都是在葡萄牙人的指点下开挖或清理出来的,安哥拉黑人们用木薯叶来喂鱼,据说效果非常不错。但谢汉三一点都不想靠近那些鱼塘,因为在他看来,蚊虫孳生的鱼塘完全就是死亡的催命符,他可不想让自己及麾下士兵们染上一身疟疾。

    总而言之,罗安达港看起来就是个很烂的地方,包括农业在内各项产业都极为凋敝,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除了繁荣的奴隶贩卖业以外。

    “这种烂地方,战后谈判时倒是可以交给葡萄牙做筹码,以换取一些别的地方的利益。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问问库尔兰人的想法,反正咱是圣保罗大片空地都填不满呢,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来安哥拉与疟疾做斗争。”临走之前,谢汉三又对莫烈鳗说道:“不过在地方回来之前,我会好好守着这个地方的,希望有不长眼的葡萄牙商船进港吧,那样可就给我们送钱来了。”

    ……

    而就在莫烈鳗、谢汉三等人在西南非洲谈笑风生的时候,在非洲大陆东海岸的莫桑比克海峡,一场激烈而突然的海战正在进入尾声。交战的双方是葡萄牙王国海军舰队和华夏东岸共和国第二舰队,葡萄牙人的舰队规模庞大,直有近三十艘舰船,而东岸人的第二舰队仅有一艘战列舰(“自由贸易”号)、两艘护卫炮舰、两艘快速巡航建、一艘武装运输舰、两艘武装商船,兵力可谓悬殊。

    战斗进行到了这个时候,胜负差不多已经分了出来,虽然第二舰队的几艘主力战舰左冲右突,但仍然无法打破敌人大舰队的合拢,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冲进了离此最近的贝岛龙虾港内,依托海岸岬角上的炮台掩护,等待葡萄牙人自行散去。

    不过,在这场突然遭遇的海上战斗中——第二舰队搭载陆军满怀信心前去进攻莫桑比克,不料半途遇到敌大舰队——第二舰队依然损失了一艘快速巡航建、一艘武装运输舰、一艘武装商船,此外,两艘满载蔗糖的******商船也不幸被卷入战斗,遭到葡萄牙海军扣留,损失可谓不轻。而作为他们的对手,拥有绝对兵力优势葡萄牙人却也被击沉了一艘专业战舰、两艘武装商船、一艘装载食物补给的老式阿拉伯帆船,此外还有四艘舰船被严重击伤,急需返回莫桑比克岛大修,看样子半年内是无法出战了,这也从一个侧面显示出了第二舰队的战斗力——主要是郭子离少校指挥有方,他的座舰“自由贸易”号给敌人造成了最大的伤亡,让人印象极为深刻。

    但是,或许这场海上战役东岸人在战术上并没有输,可从战略上来看,由于葡萄牙人从巴西开来的大舰队支援,短时间内西印度洋的制海权将由他们掌握,直到东岸人也派遣大舰队赶来此处并击败葡萄牙人为止,但这显然可能性不大。

    而在这场由东岸人主动挑起的战争才进行了短短两个月的当下,双方的争斗就已经从美洲延续到了非洲,葡萄牙人击沉了不少东岸商船和战舰,东岸人则攻克了葡属巴西大片肥美的土地,搜刮了无数的银钱、物资和奴隶,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堪称天府之国的圣保罗教区被拿下,几乎是东岸人在这场中最大的收获;此外,葡萄牙人在西非经营多年的奴隶输出港口罗安达、本格拉也在东岸、库尔兰的联合攻击下陷落,这对葡萄牙人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更别提这会他们的好望角贸易线也已经遭到了东岸舰船的威胁,来往商船随时有被俘虏或击沉的风险。

    总的来说,战争进行到现在,双方互有损失,但东岸人损失的都是浮财,获得的却是可以传之子孙后代的沃土,其实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当然这也正确反应了双方的国力对比。当然,葡萄牙人在劣势之下运用了正确的战略战术,给东岸人造成了不小的人员和物资损失,这对于东岸海陆军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压力。

    现在,就看双方谁更能坚持了,反正这个年代打仗,限于通讯效率和办事节奏的原因,往往没个一两年是压根不会结束的(来来回回谈判、传递消息、再谈判,这个过程往往耗时甚剧)——搞不好还会持续更长时间,这又有谁说得清楚!

    在这个两年战争时间内(姑且先这么预测),东岸人的财政压力极为巨大,海上贸易线也会受到敌人的疯狂破坏,可想而知国内的工农业生产必然会大幅度萎缩,经济遇到极大的困难,社会也会出现某种程度的动荡;而作为他们的对手葡萄牙,估计日子更不好过,获利丰厚的巴西蔗糖是完全没指望了,然后就连从澳门、果阿返回里斯本的船只都会受到威胁,可想而知国王的钱袋子会迅速瘪下去,这无疑会极大动摇他们的战争决心。

    那么,分析到这里其实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那就是看谁更能耗了!最先坚持不住的一方总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双方谁都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