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来看看这个!”闪电站在几米高的沙丘上,视线朝向其他人看不见的另一侧。
几人爬上了沙坡,朝着鸦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随着视野逐渐越过这块凸起的小沙包,他们的内心慢慢下沉,没有人发出声音,气氛陷入一片肃穆的沉寂,所有人都直直地盯着那片奇幻之景,心怀惊叹。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沙漠中心被挖出一个圆型凹坑,边缘笔直下垂像是直达深渊。流沙朝中心汇入,像瀑布一样坠落,砸进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空洞中萦绕着银亮的尘雾,其中发出潮水涡旋一样的响声,像是巨人发出的悠长叹息。
这是那轮扭曲月光创造的绝景,每一个目击者都心领神会。
卡尔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抚腰间剑鞘。
“那些沙子到哪里去了?”
“任何一个它不该在的地方。”
[哲人之门]就在自己眼前启动了一次,这个失控的古代装置将眼前数千吨沙子转移出去。那些沙粒会在世界的某处突然出现,形成一片沙暴,毁灭一个村庄或是淹没一片土地。就像过去十几年传闻中的那样,从少数幸存者的口舌间流传出来。
如果不是得到了某个法师的知识,约翰也会像那些以讹传讹的酒客,将这些当作沙漠之神塞特的无名怒火。真相往往比故事好笑,那些以泪洗脸的流浪者并没有犯什么渎神的罪恶,他们仅仅是倒霉而已。
[哲人之门],它的力量犹如神力。
约翰暗自欣喜,如果自己能够接触这个古代装置,解析并运用其中的法力,那将对自己的血脉狩猎事业大有裨益。
它被埋在了沙子里,就像宝藏一样等待着有心人的挖掘。
“离开吧。”尤尔根转过身子,他的长棍戳在沙地里,沙粒从棍棒两侧流逝,朝着统一的方向,那个空洞,“滑坡的范围在扩大,我们得在陷落前换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几人表示同意,整理装备走另一侧离开。太阳小队继续朝着那轮月光前进,大空洞的阻碍让他们绕了些路,但不算太远。值得庆幸的是那月亮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变动位置,这更一步肯定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没有时间的参照物,几人在不变的月光中前进,靴子踩在沙子里,隔着皮革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寒意。
他们走了些距离,大空洞的声音已经接近消失。感到无聊的闪电哼唱起风格独特的民谣,其余人都没心情指责他那乌鸦一样的创伤型歌喉。
“闭嘴,闪电,你吵得老夫头疼。我的眼睛开始犯迷糊了,都有了重影,我看见沙子在晃动,这是真的吗?还是我老眼昏花了?”
约翰低头,看见脚下的沙粒正如尤尔根所说的那样,像是不安定的水面泛起涟漪,一阵寒意爬上了他的脊梁。
“我也看见了沙子在跳,你的眼睛没问题,老头。”卡尔回了一句,很快,同样警惕的表情就出现在了每一张脸上。
“既然我们的眼睛都没有问题……”
“那就说明底下有个大东西,很大的大东西。”
约翰感觉到了那东西在接近,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烈,最后即使踩在沙子表面也能听到连续的隆隆声。
一个土包出现在四人中心,约翰只来得及听见尤尔根大喊着“分开跑”。他被一块沙子里钻出的紫黑色皱皮顶飞出去,那怪物发出的巨吼震聋了他的耳膜,在落地前他没听见其他声音。
圣骑士卡尔在矮人喊话之前就做出了行动,直觉让他猛地一跃,他在沙子上打了个滚,起身的时候正好从纱雾中看到了那东西。
它露出沙地的部分有六米高,直径一米的环节身体被紫黑色皱皮覆盖,内部肌肉将它弯曲的身体撑起,头部垂落,恰好朝向卡尔的位置。最前端拳头大小的孔在几秒内撑开,翻卷的肉壁沾着恶心的粘液,像是把它的嘴从身体里吐了出来,一圈圈短匕状牙齿像花朵一样展开,卡尔发誓即使最可怕的噩梦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刑具。
“这是沙地蠕虫!它没有眼睛,靠振动辩位!”
巨大的蠕虫听到了矮人的叫声,它扭身的速度飞快,下砸的身体速度快得像落石。
尤尔根躲过去了。说话的尾音已变成了野兽的低吼,黑豹四足跑动躲开了下砸,大猫腰腹用力,前爪钩住蠕虫的外皮,将差点被碾碎的下半身弹了上去。他在空中转身,变形成一头鹰,在沙地蠕虫二次攻击前飞出了攻击范围。
大空洞吵醒了它,闪电在进攻的同时心想着,沙地蠕虫在炎热的白天狩猎,从地下攻击路过商队和骆驼,到了夜晚,它的活性会减弱,会躲藏在地底更深处睡眠。很明显这怪物有着起床气,生存本能让它避开了吵醒它的大陷坑,于是就把气撒在了我们身上。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怪物。
哦,我们这边有人比它更生气。
“受死吧!怪物!”
卡尔大吼一声,朝沙地蠕虫露出土地的身体冲去,他抬起手中宝剑,神圣光辉汇聚剑身,朝怪物外皮砍去。
刺溜。
卡尔喉头一哽,至圣斩的利刃没有切开表皮,反而顺着惯性从另一边滑了过去,神圣能量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留下。
“闪开。”
卡尔立刻后跳,一颗滚烫的火球轰向沙地蠕虫,浓缩的烈焰就在他的侧边炸开,他摸了摸脸颊,感觉鬓角已经被烫得干卷。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圣骑士完全相信他的术士朋友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被魔法轰击的沙地蠕虫吃痛地发出怒吼,它想重新钻回沙子里熄灭身上的火焰,圣骑士不会给它那个机会。
被火球术轰炸的部位出现了伤口,血液从中流出,魔法已经破坏了沙地蠕虫表面的皱皮保护层。
卡尔知道,这恶心的怪物再也抵挡不住他的剑刃了。
外皮上的火焰尚未熄灭,卡尔迎着热浪,双手用力将剑刺了进去。阻滞感一层接着一层,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武器突破蠕虫的皮肤、肌肉到达脏器。
获得胜利的喜悦助长了圣骑士内心的荣耀感,卡尔改变了力道的方向,将沙地蠕虫的肉体猛力切开。
“怪物,你成了我荣耀的一部分。”
话没说完,卡尔踉跄闪身,躲过了从伤口中喷溅出的污血。尤尔根甩出一道荆棘之鞭缠在他的盔甲上,将卡尔拽出了沙地蠕虫垂死挣扎的攻击范围。
“我真想给你一下。”尤尔根的眼睛瞪得老大,可惜没有了大胡子,矮人再怎么生气也显得滑稽。
圣骑士不在意地哼哼,静静地等待沙地蠕虫在伙伴的远程补刀下失去动静。
没一会儿,他猛地扭头。
“尤尔根,你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在下沉?”
“是你太沉了,小子,把靴子拔出来。”
“不,不对。”卡尔意识到了什么,将矮人夹在胳膊下,和另外两个猛然惊觉的人一样朝远离沙地蠕虫的地方跑开,沙地蠕虫的活动就像一台高效的挖掘机器,这种怪物可怕的地方不仅来自于它的尖牙巨口,还有伴随它而来的……塌陷。
卡尔摔了一跤,在坠落的沙子里消失,他那两个更加轻盈的同伴也没能逃过一劫。
沙漠吞噬了所有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