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小。”
鸫诚理奈抿了抿嘴唇,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来。
森岛雪纱。
北川澈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惊讶,在心底道出了这位独来独往的同班同学的名字。
学校里的她和现在的她全然是两幅样子。
在学校里,森岛雪纱在班级里一向扮演着的是不合群,沉默寡言,上课时老师都会下意识地忽视她的孤僻型角色,倒也不是那种班级内的霸凌,是她个人主动的隔绝了一切外在的社交联系,像是在尽量的维持着透明人物这一身份。
可她是这么做的,高一a班的同学们却是朝着相反方向理解的——大家对她的印象相当深刻。
一是她本身特立独行,二则是对于漂亮的美少女,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下意识地多看几眼。那张有着清澈美感的清丽脸庞,仅仅只是惊鸿一眼,便深深刻入了大多数人的脑海底。
最美不过初见,大抵如是。
北川澈也不例外,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俗人一个。
台上,身着黑色长裙的森岛雪纱并没有注意到北川澈他们向她投去的视线,聚光灯灿然的冷色灯光下,这个往昔在课上总是一副没有睡醒模样的女孩儿在钢琴前坐下,挺直了腰背,堪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和长裙间露出的白皙小腿分外惹眼,脸上的神色认真而又虔诚。
灯光一分为二了舞台与大厅,她的影子被拉的老长,那张清丽的脸庞也仿若添上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感。
餐厅内轻音乐的播放声减小,直至逐渐消失,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愈发小了起来,用着餐的食客们暂缓了手中的刀叉,饶有兴致地抬起眉来,视线落在了舞台中央。
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望着森岛雪纱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容,心底不免多出了几分质疑与担忧。
“她能行么?”
一位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小声的和身旁在私立女子高中里教音乐的妻子讨论了起来。
“应该可以吧,这家西餐厅名气摆在这,老板也不是缺钱的人,总不至于随便找个人来滥竽充数的。”
相较于自己丈夫的悲观,画着淡妆的女人倒是要乐观的多,她柔声宽慰了丈夫一句。
在她教的学生里,也有不少和台上的森岛雪纱年纪相近的,其中,亦有一部分弹得相当棒,早早的就在钢琴上有所涉猎的学生。
作为见识过太多才华横溢学生的老师,她所秉持的那份固有观念告诉她,既然森岛雪纱能出现在这里,那么理所应当的,这位年轻的女孩子肯定是有不错的本领的。
只是……
女人微微垂下眼眉,心底有所期待,但也并未太过期待。
在钢琴上,是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与日复一日的训练的,这位弹奏者的年龄并不大,可能满打满算,练习钢琴也不过五六年,想要撑起今晚的表演,可能还是有些勉强。
那架钢琴泛着微光,而它的使用者的大半侧脸却藏在了影子后的阴翳里。
随着一声调整状态般的悠悠吐息,森岛雪纱修长的手指于黑白键上轻轻摁下,悦耳的音符打破了现场的沉寂,独属于她的演奏便于此刻开始。
对于钢琴曲,北川澈了解的不算多,但经典的那些曲目还是或多或少有听过的。
先前他是有考虑过要不要从文抄钢琴曲入手的,但在网上查询过后,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对于钢琴,他可以称得上是四個字,一窍不通,二则是在钢琴曲上,这个世界发展的并不比他穿越前的时代差,同步之余,还要更胜一筹。
而现在,自己这位同班同学演奏的曲子于他来讲,并不算陌生。
穿越前,这首曲子曾经陪伴过他相当一段时间。
雨滴前奏曲,作为肖邦的代表作之一,这首曲子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情感和技巧。
它独特的前奏部分,会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雨滴敲击窗户的声音,而悠扬的旋律则像是一阵阵雨声在淅淅沥沥地落下。
整首曲子有着强烈的情感表达,让人感受到肖邦对爱情和自然的热爱。
音乐声流动,婉转动人的旋律与此刻安静的氛围浑然一体。
北川澈稍稍移过视线,注意力集中在了她那在黑白琴键上与琴键共舞的手指上。
音乐是需要天赋的,但勤奋也是不可或缺的。
在大多数尚未达到某个阙值的事情上,‘天才’与‘凡人’的差别或许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么大,抵达真正的分水岭前,两者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付出多少,和走得是快还是走得慢的问题。
没来由的,他又想到了森岛雪纱平日里那副恹恹欲睡的疲惫模样。
世界就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一样,想要得到什么,或许就得付出些什么,想要的东西一个又一个,想要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取舍之间,终归是要做出选择的。
打算既要又要的话,要么就付出成倍,或是几何倍的努力,要么就是接受事实,二者选其一。
悦耳的旋律逐渐占据了餐厅的全部空间,悠扬的音符间,一副雨天的绘卷似乎悄然展开。
餐厅内原本黯淡的光线稍稍亮了一些,这是在提醒食客们记得用餐,但大多数人客人都并未注意到这点,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在悄然间已然从食客变为了听众。
先前与妻子讨论的那位中年男人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多出了一抹惭愧,他低下头,闭上眼眉,认真地倾听了起来。
这首曲子的难度不低,弹出来已是需要功夫,想要在公开演奏中弹得好就更难,而这个女孩做到了,而且做的相当优秀。
现场没有人出声,但就像是约好了似得,一双双视线停驻在了这位年轻女孩于琴键间舞蹈着的手指上。
一个莫名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里渐渐萌芽,或许再怎样难的曲目,在这双足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上都会成为温驯的羔羊,伴着演奏,流淌向远方。
可那位音乐老师却无端有些走神,她看着舞台上已然进入了表演状态的那道剪影,心底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比这个小姑娘年龄大上不少,此刻已经功成名就的知名音乐家。
她们俩演奏时的动作、神态,近乎重合,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甚至那张沉浸其中的侧脸,都如出一辙。
二楼走廊内,推着餐车的侍者放缓了脚步,柔声向鸫诚理奈问道,“您好,请问餐品是现在上么?”
鸫诚理奈不喜欢餐厅里的常驻员工叫她社长,或者巴拉巴拉女士之类的,她给出的说法是你们怎么称呼客人的,就怎么称呼她就好。
“上吧。”
鸫诚理奈回过眉来,对上了侍者的视线,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侍者微微颔首,在尽可能的不打扰到北川澈和鸫诚理奈的前提下,挨个挨个把餐品端上了桌。
三色堇卡座的桌子在诸多西餐厅里都不算是小的,但当侍者把所有的餐品尽都端上桌后,还算宽敞的桌子却已然被铺满。
“用餐的灯也打开么?”
“打开吧。”
啪嗒。
侍者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卡座内的小灯,这个灯足以让用餐的两人看清楚桌上的餐品,也不至于影响到往下看的视线。
“该吃饭咯。”
鸫诚理奈小声提醒了北川澈一句。
“您的餐品已经上齐,请往后退些,遮挡的餐巾在您们的手边。”
柔声提醒了两人一句,侍者身体微微前倾,待到两人尽都后退了一些,用餐厅挡在了身前后,她才拿开了盖住牛排的盖子,刺啦刺啦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香气,涌了出来。
“请慢用。”
侍者拿走了盖子,以及桌上的号牌,转而把餐车内的一只系着蝴蝶结的粉色小熊放了上去。
这也算是三色堇餐厅的特色之一,可爱的毛绒玩具。
“我们开动?”
鸫诚理奈看向了北川澈,小声问了一句。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确已经饿了。
“我开动了。”
北川澈拿起了刀叉,用行动做了回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