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百试百灵的尿遁,北川澈好不容易从那一圈子人里挤了出来。
那些客套的恭维话听的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果然,还真就是那句话,不适应就是不适应。
在自助区拿了一份水果沙拉、蛋糕和一杯气泡水,北川澈溜到了大厅内的边缘位置,今天晚上他还没吃过晚饭,肚子依旧空落落的,可还没等他自顾自的享受起这顿迟来的晚餐,便迎来了数道灼灼的视线。
有几位身着晚礼服,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儿若有若无地望向了他这边。
大厅内的空间虽然宽敞,但再宽敞也宽敞不到哪儿去,再加上刚才那一圈子人过度吹捧的力度和声音着实太大,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频频侧目,再加上柏源川的不时盛赞,理所当然的,他迎来了许多好奇的视线。
夜晚会让人的理智变得迟钝,酒水则会放松那被拉住缰绳的理智,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北川澈放弃了就在大厅边缘用餐的想法,转而走进了一间用作休息的小隔间内。
关上隔间的门,闹腾腾的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夜色吞没了所有空间。
略显模糊的滴滴哒哒的雨声在这一刻成了房间内的唯一声响。
呼。
北川澈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
人是群居动物,但热闹的氛围终究是要分场合的,像是刚才的那种氛围,就真的是让他梦回穿越前了,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并非红花,而是绿叶。
只是不管身份立场怎样变,那样的社交场合,他还是一样的喜欢不起来。
摇了摇头,把这些烦躁的想法抛在脑后,北川澈想了想,没有打开房间的灯,转而迈开步子,推开了阳台的推拉门,走到了留作观景台的阳台内。
他抬起眉来,望向了阳台外。
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了这座城市的夜景。
潇潇的雨幕遮住了大半的视野,城市的高楼大厦仿佛也被淹没在了这场阵雨中,仅能看到寥寥几间窗户透出了冷色的白光。远处,工地的塔吊在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红光,东京地雨夜近乎吞没了整座城市。
这场雨,短时间里可能停不下来了。
北川澈收回了视线,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了阳台的安全栏杆上。
冰冷的寒意席卷了他的手掌,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后,身体自主的做出了反应,阵阵暖意于手掌间升腾而起。
咔嚓。
伴随着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道倩影偷偷地溜进了房间里。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哒、哒的清晰声音。
循着脚步声,北川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借着远处微亮的灯光,望向了那根本没有要隐藏身影的来者。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人生何处不相逢3.0在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黑色的晚礼服裹住了那道倩影的大半个身子。
礼服的露出度不算高,相较于刚才在聚会现场见到的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孩儿们,这身衣服甚至谈得上保守,仅仅只能看到那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中的圆润香肩,胸前那牛奶白的水润肌肤,以及那精巧的锁骨。
只是这道倩影的身材实在过于姣好,哪怕礼服已经尽责的裹住了那前凸后翘的身形,但胸前那饱满、浑圆的娇媚曲线依旧过分惹眼。
“阿澈,你怎么在这里?”
窥见了北川澈那张熟悉的面孔的当儿,鸫诚理奈脸上警惕的神色瞬间便放松了下来,朝着北川澈的身旁靠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这身衣服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脸上化了精致妆容的关系,此时的她少了几分往昔的大大咧咧,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娇媚。
“外面闹腾的慌。”
“答非所问。”
鸫诚理奈摇了摇头,嗔怪似得瞪了这家伙一眼,不过并没有像往昔那般继续追问。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北川澈的身旁,微冷的雨丝透过安全扶手,打在了她的脸上,凉意让她眉眼间的疲惫消失了些许。
没有尴尬的对白,也没有坐立不安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看着东京的夜雨。
三又三分之一分钟过后,鸫诚理奈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悠悠的打开了话题,“阿澈,你说人是不是到了年龄,就该结婚呀。”
她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北川澈的cpu烧了,他是真没想过,鸫诚理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斟酌了一下词句,北川澈接上了话茬,“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他的印象里,鸫诚理奈虽然偶尔会抱怨有关于恋情的问题,但从未提过有关于‘结婚’一词。
“因为家里总是催的紧,身边的朋友也挨个挨个的结婚,早的,现在孩子都快上幼儿园了,迟的,今年也结婚了,当初玩的不错的朋友,就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一個当警察的女孩儿还保持着单身。”
鸫诚理奈侧过眉,那双好看的美眸里多出了几分黯然,“就好像她们的人生被突然加速了一样。
“曾经的朋友,现在都已经有了家庭,有了丈夫,有了孩子。
“我这边,家里也一直在催,就好像我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似得,再拖个几年,就嫁不出咯。”
“还没到这种地步。”
北川澈摇了摇头。
鸫诚理奈又不丑,严格意义上来讲,也是标准的御姐型的美人,只是她的路子和那种固有的冷艳不同,走的是一个邻家姐姐的风格。
“可是他们就是这样说的。”
鸫诚理奈瘪了瘪嘴。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北川澈听得出来,她口中的‘他们’是指她的父母。
“他们还说高中好好念书,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嘞。”
北川澈摇了摇头,这些话,从来就当不得真。
“倒也是。”
鸫诚理奈轻笑了一声,自怨自艾的心情稍稍好了些,朝着北川澈的身旁又靠近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眼里,北川澈一点都不像这个年龄的人,相反,有种超前般的成熟、可靠。
这个距离下,北川澈能轻易的嗅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他转过眉去,大大方方地望向了鸫诚理奈。
他的眼底倒映出了她此刻没入阴翳的大半身影,也倒映出了她肌肤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显然,这个气温对她来讲还是有些太冷了。
“温度是有些冷的。”他这样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接着转过身去,自顾自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装着点心和水果的餐盘,“喏,要吃吗?”
“要。”
感受着他外套上传来的淡淡暖意,鸫诚理奈罕有地没有去辩驳自己不冷,她笑了笑,拿起了叉子,插起了一块儿水果沙拉塞进嘴里。
安静的阳台内,雨声与咀嚼声混杂在了一起。
待到鸫诚理奈把那块儿哈密瓜咽下去,即将去叉下一块儿瓜的当儿,北川澈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问了一句,“甜吗?”
“不是很甜。”
鸫诚理奈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这就是统一采购的坏处,好的地方在于可以批量化生产,随时随地都能有,但如果说想吃那种甜的,最好还是得自己去挑。”北川澈就是一笑,“就像你刚才提到的是不是到了年龄就该结婚一样,过日子,是两个人一起搭伙面对生活的琐碎。
“瓜甜不甜,得自己去挑才行。”
北川澈侧过眉,往身后紧闭的房门瞥了一眼,这间隔间的隔音效果应该是不错的。更别说还有这样密集雨声的掩护。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呢?拿主意的人终究是你,不是么?”
“是啊。”
鸫诚理奈点了点头,语调里也多出了几分释怀。
“再者,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买衣服,不合适了可以再退,合适的人远比适婚年龄更重要。”
北川澈一边说着,一边忽的想起了前些日子北苑凛音也问过他的类似的问题,那时候他的回答也和现在一样。
是以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结婚应当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重在过程,而非任务目标似得结果。凑合着,凑合着,可能就真的把自己凑合着过了。”
话音落下,鸫诚理奈的心脏仿佛被某种东西狠狠地重锤了一下。
她侧过眉,把整张好看的脸庞藏进了阴翳里,鼻子莫名的有些泛酸。
她也是这样坚信的。
但是,当这件事情总被家里人念叨的时候,再坚定的信念也总会有动摇的时候。
北川澈没有转过头去,他知道,这时候鸫诚理奈肯定不希望自己看她。
他想了想,伸出手轻轻的搭上了她的肩膀,宽慰似得拍了拍。
咔嚓。
小隔间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鸫诚理奈像是突然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的转过了头去,望向了那边。
而北川澈的动作则是稍稍迟了半秒。
房间外涌进的亮光让他俩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待到两人逐渐适应了光线,睁开了眼睛,才恍然发觉,一道身着白色西装,有着一双深邃眼眸的男人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就是他的脸庞红的有些不自然,看上去似乎是喝醉了。
在窥见鸫诚理奈那张脸庞的瞬间,男人的眼底掠过了一抹兴奋的微光,就好像是王子终于找到了流落街头的公主那般。
从鸫诚理奈踏入这场聚会现场,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开始,他心底的那份悸动便已经告诉了他,今晚的目标不可能再更改了。身为情场老手的他很快的便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悸动,颇为礼貌的展开了他的示好与追求。
可对鸫诚理奈而言,她并不喜欢这个男人,他太过轻浮了。
但偏偏他的用词与语气都是那样的彬彬有礼,无懈可击,纵然她心里有再多的不耐,也没办法率先黑下脸来拒绝。
再三考虑下,她也就只能出此下策,躲到了这边来,讨个清闲。
但奈何还是被他找到了。
“我为我刚才的贸然邀请,向你道歉,鸫诚小姐。”男人露出了一个略显歉意的表情,柔声说道,“但是,我想和你多聊聊的想法,绝对是真心的。”
经验老道的他很清楚,现在该做的绝对不是直白的穷追猛打,而是以退为进。
鸫诚理奈皱了皱眉,连搭话的心思都没有。
“等等,你是……”
兀的,男人发现了在场还有一个人。
他移过视线,眼神颇为不善的望向了北川澈,就像是雄狮在巡视自己的地盘一般。
北川澈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以凌冽的眸光回望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男人的表情愈发不善。
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眼神,在他看来,就是挑衅。
虽说他比北川澈矮了些,但在打架上,他的经验一向很足。
醉意麻痹了男人的神经,夜色中,只有三人的环境,也让他的理性摆脱了缰绳。
他很清楚,哪怕现在爆发了冲突,待会儿只要以一句‘唉,我喝了酒,太冲动了,红多尼私密马赛’,大不了再赔个钱,便能把很多事情揭过。
酒精的借口,总归是好用的。
“我问你话呢,你是……”
念及至此,男人的语气愈发狂躁了起来。
“你说呢?”
鸫诚理奈皱了皱眉,往北川澈的身边靠近了一些,握住了他的手,接着,变成了十指相扣。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伴随着她的这个举动,北川澈嗅到了一股幽香外的微醺酒味。
好家伙,合着你也喝了酒是吧!?
“我们走吧,阿澈。”
鸫诚理奈没再看他,柔声对北川澈说道,就像温柔的女友对男友轻诉那般,然后拉着他,便往门外走去。
男人沉默了下来,他怎么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咬紧了后槽牙,眼神愈发阴狠,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北川澈那轻视的眼神。
男人可以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输掉一切,唯独不能输掉面子与尊严。
北川澈刚才那锋锐如刀的眼神已经刺伤了他的自尊。
面子和尊严在这一刻成了绝佳助燃剂,转过身,男人想也没想的朝着北川澈的脖颈挥出了拳头。
酒精终究还是麻痹了男人的神经,在他的人生里,他想要的东西,往往都能得手,哪怕正当手段无法得手,那也可以硬来,糖衣炮弹,软硬皆施,他有的是办法。
街头斗殴里,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能误判彼此之间的差距。
如果他没有喝酒的话,或许不会这么冲动,一切也还有斡旋的余地。
但生活向来不会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在他看来,此刻他就是身披盔甲的白马王子,而鸫诚理奈则是被恶龙诓骗了的公主。
现在,王子来到了城堡前,拔出了宝剑,要披荆斩棘的掠过那条长路,做掉恶龙,救回公主。
愤怒会燃烧理智,也会带来冲动的代价。
他的拳头并未击中该击中的目标,而是被一只白皙的手拦在了半空。
剧本在这一刻就此反转,满心欢喜的王子找到了公主,愿意为了公主而战,打倒恶龙,但他怎么这么都没想到的是,不是恶龙诓骗了公主,而是公主诓骗了恶龙,反倒把后者圈养了起来。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公主,有的只是换上了漂亮礼服的龙骑士。
拦住了他拳头的鸫诚理奈皱了皱眉,想也没想的回敬了他小腹一拳,吃痛的感觉让男人瞬间就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涨红了脸。
但龙骑士显然不打算给他私密马赛的机会,她已经忍了他很久了,她拽住他的胳膊,腰部发力,近乎是本能般的补上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嘭。
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男人陷入了短暂的幸福安眠。
嘶。
望着这一幕,北川澈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他似乎低估了自己这位邻居了,难怪她偶尔会提到她读大学的时候,常常和社团的社员们打成一片。
——合着这个打成一片是物理意义上的。
刚才他是有所防范的,但还没等他做出动作,鸫诚理奈就抢先一步的动了。
她的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没少练。
挨上这么一套组合技,高低得在地上和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个好几分钟。
“别发愣啊!”鸫诚理奈白了这家伙一眼,顺手把自己头上的发圈拿下,圈在了自己白皙的皓腕上,单马尾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披肩发,她拉住了他的手,“该溜了!阿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