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日的余晖遍撒天际,时间便也就来到了黄昏日暮时。
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北川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是周五,本来他应该早早的就回家的,但在鸫诚理奈的请求下,他也就只能留下,帮着对方一起收拾下周需要用的资料。
“今天,辛苦你了。”
关上教师办公室的门,再用钥匙锁上后,鸫诚理奈转过身来,诚恳的向北川澈道了声谢。
那些资料如果光由她一个人整理的话,大概率得整理到天黑了,还不一定能全部整理得完。
“小事而已。”
北川澈摆了摆手,对他来讲,帮忙整理这些资料,繁琐是真繁琐,但说辛苦确实是谈不上的,更何况鸫诚理奈平时很照顾他,帮一些小忙,再正常不过了。
鸫诚理奈见北川澈这么回答,旋而放下了心来,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了,她也算是了解他的脾性,别的人这么说,可能是客套,但他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这么想。
毕竟他素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这次的考试,你考得很不错。”
她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提及了另外一个话茬。
这次,北川澈的成绩给了她相当的震撼,属于是让她大开了眼界。在北川澈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成绩能在短短一個半月内,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假期里的确是提前预习了高中的课程的——作为他的邻居,也作为借给他教材的人,这一点,她无比清楚。
但提前预习归预习,真要学得好,学得会,就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学习这件事情,向来是很公平的,付出时间、努力、精力,全情投入其中,它大概率会给出一个不让人失望的答案,前提是在这个过程里真的全情投入其中,没有以结果为导向,没有患得患失。
但是,它也相当严苛,要人耐得住性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没有一步登天,没有一蹴而就,就像是踢了1000步正步,走了七百五十米一样。
国中的课程与高中的课程是息息相关的,这也就意味着倘若国中的知识没有掌握牢靠,高中的知识要想学好,就得付出成倍的努力,先补上以前的差漏,才能顺畅的往前走。
就像拼积木那样,最底下的那层地基摇摇晃晃,后续想要盖高就非常困难。唯一的办法是,小心翼翼地,认真仔细地把歪掉的底层积木摆正,再慢慢地往上叠,而“摆正的”这个过程,势必是痛苦的,也是艰难的。
让她来,她或许能做,但绝对做不到北川澈这种近乎是凤凰涅槃般的程度。
“马马虎虎吧。”
北川澈倒是没有鸫诚理奈那么多的感慨。
一是穿越前他的成绩本就不差,这一个半月的预习,与其说是预习,倒不如说是某种程度的复健,二则是他还有学习模板的辅助,在这份力量的加持下,很多困难和复杂的地方就变得相对轻松、简单了许多。
属于是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穿越者震撼了.jpg
“哪有这么回答的?”
闻言,鸫诚理奈没好气地白了这假谦虚的家伙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边走一边说。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下了楼梯,走出了教学楼。
“那理奈姐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
北川澈侧过眉去,望向了鸫诚理奈的侧脸,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希望你诚实一些,考得好就是考得好,哪怕现在你的笑容都咧到后嘴根了,我也会装作没看到的。”鸫诚理奈耸了耸肩,又补上了一句,“我在读高中的时候,能考到年级第五,做梦都能笑醒。”
“那理奈姐你一般能考年级第几呢?”
“一般是前二十,差的时候,也考过三十一、三十二。”
“你读的高中是?”
北川澈问了一句。
“藤原私立学院,北苑凛音之前读的那个学校。”
鸫诚理奈坦诚的回答道。
“呵!”
北川澈白了这人一眼。
合着你在凡尔赛是吧?
藤原私立学院的年级前三十,据他的了解,是能在日本境内随便选大学的。
“你就别摆出这幅表情了吧,你现在的成绩可比我那时候好多了。”鸫诚理奈挑了挑眉,回瞪了这家伙一眼,兀的,她像是缓过神来了似得,把话题绕回了原点,“别岔开话题啊,关于你考的这个分数,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我刚才说了呀,马马虎虎。”
他又重复了一遍。
“阿澈,这个答案可得不了分。”
鸫诚理奈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在北川澈也跟着停下脚步后,她侧过身,修长的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那,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做题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次考得不会差,但没想过能够拿到这个名次、这个分数。”
北川澈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这样的回答。
“这还差不多!”鸫诚理奈心满意足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过身去,朝着一旁的自动贩卖机走了过去,“等我一会儿。”
“哦。”
北川澈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了鸫诚理奈摇曳的背影上。
她从西装的衣兜里拿出了一枚500円的硬币,投进了自动贩卖机里,接着连摁了两下印有【速溶咖啡】的按钮。
随着前后两声‘咔哒’的声音,两罐速溶咖啡滚落到了取货口内。
她蹲下了身去,被制式西裤包裹着的圆臀随着这个动作绷紧,西裤臀部预留的褶皱也随之抻平,曼妙的女性曲线在这一刻被勾勒的一览无遗。
尽管这么讲不大好,但鸫诚理奈的身材的确很好。
出于礼貌,北川澈移开了视线。
“嘿!”
转过身来,鸫诚理奈倒是没想那么多,走到北川澈的身边,拿起一罐冰咖啡,恶作剧般的贴在了他的脸蛋上。
今年东京的气温升的远超常理的快,明明这才五月初,温度就已经来到了二十六七摄氏度。倘若这个温度继续维持下去的话,肉眼可见的,今年的夏天会相当热。
冰冷的温度让北川澈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回过头来,接过了冰咖啡,对上了鸫诚理奈那双似笑非笑的美眸,抱怨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搞这样的恶作剧。”
“伱这人一点童心都没有,都不配合我的,没意思。”
鸫诚理奈毫不介怀他的抱怨,颇为孩子气的努了努嘴。
北川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那罐咖啡拉开,递给了鸫诚理奈,“喏。”
后者愣了半秒,在意识到了他的意思后,她眨了眨眼,对上了北川澈的视线,“你,不会把我当小孩儿了吧?”
北川澈没有搭腔,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她赶快,别浪费时间。
“哼,年纪不大,老气横秋的!”鸫诚理奈嘴上这么埋怨着,嘴角却是微微扬起,身体更是颇为诚实地接过了打开的那罐咖啡,然后把没打开那罐的递给了北川澈。
‘呲啦’声再次响起,北川澈打开了咖啡。
两人也重新迈开了去往学校停车场的脚步。
*
从教学楼出发,不论是走到白川高中的停车场,还是直接离开学校,都需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台阶。
因此,这段台阶也被许多学生、老师戏称为‘下班(课)前的最后考验。’
金色的夕阳自天穹洒落,透过老旧教学楼半掩着的玻璃窗,泛射出了耀眼的光线,莫名的晃得人眼花,远处,偶有参与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的声音传来,校园内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摁下了慢放键。
走下连续的台阶,鸫诚理奈放缓了脚步,扬起眉头,望向了台阶旁。
台阶两旁的大树已然郁郁葱葱,在那洒下光斑的叶片缝隙间,能看到在枝头轻轻跳动的鸟儿。
“对了,你的书包呢?”
鸫诚理奈开口问道,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她就想提及这个话茬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被妙拿回去了。”
北川澈的表情里多了些感慨,这方面他的确是拗不过绘岛妙。
她微眯起了眼睛,收回了视线,转而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上次我拿过来的牛肉,你们吃完了吗?”
“还剩下挺多的。”
北川澈回想了一下,给出了准确的回答。
客观来讲,鸫诚理奈这个搭伙吃饭的搭伙成本是不低的,她不仅仅会给伙食费,还会时不时的拿一些食材过来,上次,她拿过来的就是一大块儿,约三公斤的顶级的a5和牛。
“下次想吃什么?海鲜?”
鸫诚理奈想了想,问道。
“我对海鲜不是太感兴趣。”
穿越前,北川澈就对海鲜不感兴趣,穿越后的现在,也依旧对海鲜不感冒。
“那,火腿呢?”
鸫诚理奈望向了北川澈。
“得了吧,等那些牛肉吃完了再说吧,更何况,那些食材也不便宜。”北川澈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天天顿顿吃,没必要的。”
他知道鸫诚理奈属于是富姐们儿,对方开的那辆车,就着实不便宜。
但在生活里,他一直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谁看的,纯粹为了什么而去什么,没必要。
“哦。”
罕有的,鸫诚理奈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沉默了下来。
“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北川澈侧过头,刚才买咖啡的时候她倒是还好,可现在,他总觉得她的状态没太对。
鸫诚理奈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大姐姐性格,和她相处,不会觉得有那种面对长辈时的压力,更像是在和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同龄姐姐聊天,很放松,也很自然。
据班里的桐山拓说,鸫诚理奈在承担起担任教师这份责任前,就有不少女生把她视为靠得住的大姐姐,时常去找她倾诉烦恼。
不论是班级里,还是在年级上,鸫诚理奈的知名度相当高,喜欢她的学生也相当多。
而在她的那张颇具姐系气质的脸庞上,也鲜少会看见欲言又止的神色。
笑容,总是常驻在她脸上的。
可现在,她的表情却莫名的有了些黯淡。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
鸫诚理奈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
“今天晚上啊,大概是寿喜锅?”
北川澈记得绘岛妙买了挺多寿喜锅的食材的,也说过,今天晚上会做寿喜锅吃。
不过,相较于传统的日本寿喜锅,也就是日本版本的火锅,北川澈还是更怀念,也更倾向于巴蜀之地的火锅,红红的颜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就是对吃不得辣的人群来讲,可能不是那么友好。
他有一个朋友就曾经说过那样的一句话,吃火锅的时候要用清水涮一涮不丢人,要是硬着头皮吃,隔天屁股痛,那才丢人。
“好诶!”
鸫诚理奈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期待的笑容。
以前独居的时候,她每天最烦恼的往往都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休息日,她也不清楚自己该在公寓里做什么,一个人空落落的,于是也就只能乘着时间出去,在外面逗留到夜色已深,再回家去。
至少那样,她很快就能睡着,不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两人从台阶上下来,来到了白川高中的停车场内。
“这周末,我想加一个菜。”
打开车门前,鸫诚理奈想了想,开口提到。
“可以啊,但也还是老规矩,反正多一道菜,你要刷的碗就多一个。”
北川澈倒是不介意这个,不管他也好,绘岛妙也罢,心里其实都觉得,吃饭的人越多,也就越热闹,饭桌上,聊天也会聊得很开心,特别是在鸫诚理奈本就健谈的前提下,就更是如此。
而且,看鸫诚理奈吃饭,向来都很能给人食欲。
——她是真的吃的很香。
“不过明天晚上的话,我……”
鸫诚理奈的语气渐渐复杂,脸上也多出了一抹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
北川侧看向了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了一瞬,是以后者的眸光躲闪为此次的休止符。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鸫诚理奈忽的很想同北川澈抱怨抱怨,明天又要去参加相亲会的事情。
可在对上了北川澈那双澄澈的眼眸后,那些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斜阳掠过了高楼大厦,落在了停车场内,阴影与落日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只是,北川澈在光里,她在影里。
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个笑容,和一个莫名惹人心疼的眼神。
“没什么,就是明天晚上没办法来蹭饭了。”
她垂下眼眉,钻进了车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