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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出发前的宣誓

    到了五点,行李已经提前装好车,一个宿舍的四人已经打好绑腿,带上军帽,腰间斜挎着水壶,背着学校发的黑色棉大衣和自己的行李卷儿,油布伞也卷在里面,他们走出宿舍,向圣经学院的校门走去,沿途遇上还没走的同学们,大家都用钦佩和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胡承荫不由得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二百多个同学一起,最后一次聚集在圣经学校的操场上,大家看着彼此身上清一色的土黄军装,都觉得又新鲜,又有点不好意思。三三两两地聊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大家对彼此的形象品头论足,是不是爆发出开心的笑声。

    贺础安上下打量着陈确铮,他也觉得这身军装跟他分外地合适,其他人都有一种不自在的生涩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兵”,即使是个“兵”,也只是个出入军营的新兵蛋子。而陈确铮却不一样,的确如胡承荫所说,这身土黄色的军装跟他相得益彰,他的举手投足都如此自然,这身军装就好像是天天穿在身上一样,那样地妥帖自在。

    这时候胡承荫从远处跑了过来,让他们一起去看布告栏,原来学生处已经把从长沙到昆明的行军路线进行了详细的规划,全程1671公里,其中学校只安排学生690公里,其余的路程采取乘船和乘坐汽车的方式。然而凡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步行团全体到达昆明的时候,共步行了1300公里,超出原计划近一倍。

    正在此时,梅贻琦校长和其他教授们、参谋长毛鸿少将、教官邹振华、卓超、湘黔滇旅行团指导委员会主席黄钰生的到来让同学们纷纷安静下来,大家自觉聚集在一起,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梅贻琦校长首先讲话:

    “同学们,你们马上就要启程出发了,我想要跟同学们说的是,这此旅行,将是你们一生难得的经历和宝贵的财富,!你们有机会深入中国腹地,亲眼看看我们国家的山水和人民。我希望你们在路上能深入了解当地民情,多考查风土,希望步行团的旅程可疑锻炼大家的体魄,大家可以在路上增长见闻,同时你们都要思考一个问题:你们今后想走怎样的一条路?你们凭借自己的力量能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做些什么?大家不要忘记,我们从长沙迁到昆明是为了继续办教育,可你们步行团这次旅程本身就是教育!在这次旅行中,你们能用双脚丈量的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从你们生下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看过我们的国家吧,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和通使西域的张骞和远渡天竺的玄奘和西洋通商的郑和一样,都是历史的见证人,你们参与的将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一次长征!”

    梅校长的话虽然简短,可他的殷殷嘱托让许多同学眼中闪了泪光。接着驻湘中将参议黄师岳团长站到了大家的面前。

    “各位同学们,你们好,我是湘黔滇旅行团的团长黄师岳。今天我们就要出发了,离开我们已经呆了几个月的长沙,去往地处大西南的云南昆明。我知道,你们有的人肯定内心十分不情愿,觉得长沙明明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昆明去?还有的人觉得在步行团要吃很多苦,心里很担心。在我们出发之前,我想告诉大家,在战乱年代,更要保证民族的文化薪火相传,而你们就是一粒粒火种,你们每个人肩上都有很重的责任,你们每个人都是中国未来的希望,学校一定要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迁到云南昆明势在必行!你们这些后生仔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们这次行军的意义有多重大,完全可以跟张骞通使西域、玄奘游天竺、郑和下西洋相提并论!

    下面我说一下大家普遍关心的几个问题,首先是安全问题。我、毛鸿少将、邹镇华教官、卓超教官随队出发,就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所以大家尽可以放心!以前我跟冯玉祥将军一起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我会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来,跟敌人拼,跟敌人干!现在我受张主席的委托,护送大家到昆明去,我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劲头来!因为你们每一位同学,以后都有可能成为未来建设国家的栋梁之才!所以,希望大家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要告诉我们,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帮助你们解决困难!

    说完安全问题,我就要给大家泼一瓢冷水了。我发现有的同学已经跃跃欲试了,巴不得早点出发,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抱着游山玩水看风景的心态参加我们的旅行团,那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肯定会哭爹喊娘!这一路上我们可能会风餐露宿,可能会饿着肚子赶路,还有许多未知的意外情况!步行的路线你们没有走过,我也没有走过,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一路上大家会遇上什么困难,大家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但大家放心,只要我们有信心,所有的困难,我们都会跟大家一起克服!”

    黄团长演讲刚刚结束,就淹没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之中。同学们都觉得心潮澎湃,曾经的顾虑和担心也减轻了不少。周曦沐和湘黔滇旅行团的其他几名教师坐在台侧,除了教育系教授黄钰生团长以外,还有文学系教授闻一多、生物系教授李继侗、化学系教授曾昭抡、地学系教授袁复礼、生物系助教吴征镒等教师共11人,大多他此前并不熟悉,但他相信,经过几十天的步行生涯,大家肯定会快速熟悉起来。

    黄团长讲完之后,从黄钰生手中接过名册,低头翻开:

    “这是长沙临时大学湘黔滇步行团的学生名册,上面有你们每个同学的名字!路上我们每到一地,都要点一次名,我黄师岳在这儿跟梅常委和大家保证,今天有多少个长沙临大的老师和学生离开长沙,两个月后,都会一个不少地到达昆明!下面,在我第一次点名之前,我想说一点,既然你们都穿上了这身黄军装,就要服从旅行团你的军事化管理,我把大家分为2个大队,每个大队下设3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设3个小队,共18小队,两个大队长由邹镇华、卓超教官担任,中队长和小队长全由你们这些学生担任,具体人选就由大家民主选举产生,学校和我都不会干涉!下面我开始点名!同学都要大声喊到,喊出你们的精气神来!”

    “任继愈!”

    “到!”

    “季镇淮!”

    “到!”

    “丁则良”

    “到!”

    “陈确铮!”

    “到!”

    “唐敖庆!”

    “到!”

    “贺础安!”

    “到!”

    “屠守锷!”

    “到!”

    “胡承荫!”

    “到!”

    “刘兆吉!”

    “到!”

    “牟光坦!”

    “到!”

    ……

    周曦沐是11名老师中的一员,他站在黄团长身后,看着他笔挺坚实的背影,听他用军人粗粝的嗓音念出每一个名字,仿佛经他这么一念,曾经只知道跟书本打交道的文弱书生们,瞬间变得坚强,拥有了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无穷力量。他看着每个被叫到的同学都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他们眼眶微红,声音微微颤抖,时常看看旁边自己相熟的人并会心一笑,那份感动荡漾心中,久久不散。

    黄团长点完名之后,毛鸿中校走上前来,他严肃地从左往右扫视了大家之后,操着低沉的声线开了口:

    “下面我给大家讲一下行军途中的注意事项,现在我就派人给大家发放干粮袋和行军地图,还会给大家统一发放杯子和碗筷,学校发放给大家的行军装备都是hun省政府赠送给大家的,途中大家一定要把自己的物品保管好,以免丢失后带来不便。这一路我们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的同学都必须服从指挥,行军路上不得擅自离队,有任何困难都要及时跟我、黄团长或者其他老师讲,我们随队配备有医疗队,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随队医生徐行敏医官,以后大家如果有任何身体不适,都可以让徐医生帮忙诊治。”

    这时候,站在黄钰生旁边的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向前迈了一小步,跟大家鞠了一个躬,大家热烈鼓掌对他表示欢迎。徐行敏医官身着一身西装,戴着礼帽,小小的眼睛隐藏在圆形的眼镜后面,高高的颧骨,两腮凹陷得厉害,但整个人仍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看着他鞠躬,他身旁的两个年轻的男护士也跟着鞠了一躬。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让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露出的笑容带有一丝害羞。

    接着毛鸿神色庄严地说:

    “在出发之前,请湘黔滇步行团的全体师生跟我一起宣誓!我,毛鸿,作为长沙临时大学湘黔滇步行团的一员,在此郑重宣誓!遵守步行团的纪律,服从规定,听从指挥。不怕困难,勇于坚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不离队,不掉队。排除万难,誓要平安到达昆明!宣誓人:毛鸿,1938年2月19日。”

    步行团全体师生跟着毛鸿中校一字一句,郑重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喊得声嘶力竭,不留余力。胡承荫从这郑重地誓言之中觉出了一丝壮烈的味道,忍不住湿了眼眶。大家排队领到了干粮袋、地图和碗筷之后,准备整队出发启程,黄团长却紧急通知大家,步行团原计划从长沙步行到常德,却突然改为乘船。

    一听说要乘船,大家更加兴奋了,运送行李的卡车先行出发,步行团的师生们则步行前往码头,去码头的途中,胡承荫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周曦沐。

    “周老师,你也加入我们步行团啦?”

    “你是……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机械系的旁听生对吧?”

    “对对,就是我!周老师,我有个事儿想跟您打听一下。”

    “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其事的。”

    “我听说湘西那边有很多土匪,是真的吗?步行团正好经过那边,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胡承荫刚问出口,陈确铮就跟贺础安相视一笑。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嘛!没错,湘西确实是有名的土匪猖獗。这个问题,学校已经考虑到了,湘西出身的沈从文教授按照张治中的布置,已经事先写信给湘西的各方土匪势力,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放心吧!”

    胡承荫听完这句话后,放下心来,却突然腿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许医官检查之后确认是伤寒疫苗引发的身体不适,许多同学打完疫苗之后都会有眩晕和身体不适的症状,有的同学这种症状会持续较长时间,胡承荫可能是因为精神紧张,症状比较严重。

    胡承荫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陈确铮的背上,陈确铮的步子很稳,有着独特的韵律,不知道他背了多久,却丝毫不显吃力。

    “哎,哎,我好了,赶紧放我下来。”胡承荫有些丢脸,挣扎着从陈确铮背上下来,整了整衣服,从贺础安手中拿回自己的行李背上。

    “你说你,这才刚出发呢,又是呕吐,又是晕倒的,你这身子骨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你回去跟老师申请走海路得了,还有好几批同学没出发呢,反正你体重也不够——”

    “嘘!!”

    胡承荫捂住了陈确铮的嘴,前后看了看,确认没人听到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只是对打针这件事儿比较敏感而已。”胡承荫嘟囔一句。

    “你对土匪更敏感!”贺础安补上一句,跟陈确铮相视而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