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恩科科考,首次的采用了不行卷,不问答,不看名声,以及糊名、誊抄、公示法等新规定的,正式科考。
放榜之日,无数的监生考生挤在一块看名次,高中之人放浪形骸,没中之人失声痛哭,一时之间,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活脱一场好戏。
然而大家看到了赵光美居然排名榜首,一时之间心里皆是五味陈杂,既羡且妒了。
很快的,便有那机灵之人,已经开始大声朗读赵光美公示出来的诗和论了,读到一半之时,原本闹哄哄的人潮便突然陷入到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后面那些看不到内容的考生纷纷沉下心来,用心品味,生怕落下每一个字符。
而后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水平确实是真的高,哪怕是仅只以这两科而论,人家也值得一个榜首。
至于策,赵光美的名字依旧排在第一,不过公示却只有八个大字“军机密略,不便展示。”
一下子把这个逼格给拔得好高好高。
当然,进士也好榜首也好他本人其实也不怎么在意,他真正在意的还是那个节度使的虚职,有了任用私人之权,他也终于可以真的干事儿了。
拿着潜龙剑来到枢密院,稍一打听便找到了闲着没事儿正在屋里看书的杨业,忍不住就冲着他嘿嘿一乐。
杨业也笑着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啊,您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啊,玩够了,该干正事儿了。”
“哦?莫非在秦王眼里,科举还不算正事么?”
“嗨,我那是考着玩的,你近期有事没事。”
杨业苦笑:“我现在几乎就是一个闲人,您什么时候找我,我什么时候闲着。”
“那太好了,我这还真想干一事儿呢,给你一差?”
“殿下您吩咐。”
“这不马上就要夏天了么,我刚才看文件,控鹤、拱圣、捧日三军都在请枢密院拨钱修凉棚,他们那凉棚好像是都坏了,我琢磨着,你把这活儿接下来,我帮你干这个。”
“额……修,修凉棚?这是何意啊?”
“你笨,我问你,凉棚是干啥的?”
“乘凉的啊。”
“乘凉的时候是不是得唠嗑。”
“对啊。”
“你是降将,我是亲王,咱们俩都属于在禁军中没什么根基的人,说白了,除了以前住我们家附近的邻居,还有各军的指挥使,都指挥使,我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几个王牌军内部的派系,关系,我都弄不太清,你就更不用说了,我估计你认识的人还没我多呢,对吧?”
“额……对。”
“所以咱们去修凉棚去啊,你别看这事儿小,我有一整套的计划,这事儿办得好了,我保证,侍卫和殿前两司,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能认识你,认识我,咱们俩也能趁机熟悉那些禁军中的中层,乃至基层的军头,你是将军你肯定比我懂,上边的这些指挥使什么的,都是飘着的,下边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才是禁军真正的主人和骨干,咱不管将来想要干什么事儿,总得先把下边的人给认识全了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业闻言却是有些犹豫:“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您来说,您的身份,若是跟禁军,尤其是殿前司走得太近,会不会,不妥?”
“哪有那么多不妥,我大哥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我还能造他的反不成?要造反也是造我二哥的反啊,你说你一个武将想那么多用不着的干啥,走走走,我带你去找普哥请命去,按程序来,这事儿你主抓,我用枢密直学士的身份领导你。”
说着,赵光美直接上前一把抓住杨业的手,直奔赵普而去。
赵普一听,整个人都无语了。
“你……折腾这么多的事儿,又是考科举,又是要当节度使,就为修一凉棚?”
“先修一凉棚么,不是你们总说,说我岁数小,让我别总想着做大事,要我先从小事做起,多多磨练么,大事做得成未必真能耐,小事做得漂亮,那才叫真本事呢。”
赵普点头:“话……倒是没错,可是你真的就……只修棚子?你不会是又憋着要干什么大事吧。”
“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大事儿,真就是熟悉熟悉人儿,您说我堂堂一个枢密院直学士,禁军里从上到下叫得上名字的人不超过二百个,这也不像话啊,您再看杨业,他二十个名字都未必能叫得出来。”
“你要多少钱?”
“你能给我多少钱啊。”
“捧日,拱圣,控鹤,三个军加一块差不多两万八千人,算上家属,应该也就是十万出头,给十万个人修凉棚,两……不,三千贯吧,这就算不少了啊。”
“就给三千,能多点么。”
“那,四千?再多就不像话了啊。”
“行,那就四千。”
说罢,赵普一肚子狐疑的给赵光美行文用印,心里头总觉得这事儿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这屁大点的事儿,他也不可能不同意,驳斥赵光美的面子。
文件递给他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在画狐,感觉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一样。
“哦对了,我才想起来,那个叫潘美的那人,今天刚从寿州回来要拜见你,在你公廨等你半天了。”
“潘美?”
赵光美本能的就瞥了身旁的杨业一眼。
赵光美自然不可能不见,将文件归档之后便自己回公廨接见了潘美道:“找我什么事?”
却见潘美突兀的大礼而拜道:“卑下能有今日,皆赖殿下举荐之功,此前卑下一直在寿州巡检,此番回京卸任,特来拜谢殿下。”
说着,潘美居然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叩拜了一个大礼。
“哦~,你说那事儿啊。”
赵光美想起来了,这个时空里潘美去劝降袁彦,是自己举荐的。
潘美其实在入宋以前真的就是一个小人物,至多算是中级军官,他是因为劝降袁彦有功,所以才入了赵匡胤的眼,而后一举做到现在的中高层,都去寿州巡检去了,这么算的话,要说自己是他的举主,倒还真的算。
不过他也没当一回事儿,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没有自己,这潘美也是要在历史上发光的,事实上他在大宋开国时干的那两件事,一件是陈桥兵变之中作为使者,率先一个人回来逼太后退位,一件是作为使者去劝说袁彦投降,这两件事哪件不是玩命?
高风险高回报,这是古今中外哪都说得通的至理名言,尤其是劝降袁彦这事儿,这哪是一般人能羡慕得来的。
所以他摆了摆手道:“不必在意,你能有此际遇,是你自己的运道,更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自身好生努力,将来在战场上多立功勋,精忠报国,将来史书上提起你的时候顺便提我一嘴,我就算是捡了大便宜了,快起来,别这么多礼,显得我多大架子似的。”
“对殿下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末将来说,这便是提携大恩,无以为报了,末将听闻,殿下如今加封节度使,意欲开府,末将斗胆自荐,请为殿下府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说罢,又是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脑瓜子砸在地板上都发出咚得一声巨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