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勉死了?”
朱棣微有些惊讶,看向马和,道:“消息可属实?”
“回殿下的话,消息属实,而且詹大人和蓝玉还在赵勉府上大吵了一架,最终二人不欢而散。”
马和头脑聪明,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一旁坐着的道衍和尚品着香茗,笑道:“殿下何必惊讶,你与詹徽共同前往,刘氏定会和赵勉诉说,两下一对,赵勉便知道事情败露,如此情况之下,上吊自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朱棣稍一思索,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赵勉用自己的死,意图将所有事情掩盖下去?”
“赵勉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赌陛下不会追查。”
道衍放下茶杯,这东宫内的香茗,的确远胜于燕王府,不怪乎天下人都想着这个位子。
“马和,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朱棣将心腹马和差遣出去,才道:“老和尚你这句话不对,老爷子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赵勉这一回犯事,可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小案子,即便是赵勉上吊了,也不能打消老爷子心头的怒火,这件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殿下可还记得空印案和郭恒案?”
“当然记得。”
空印案和郭恒案株连甚广,几乎使朝堂之上一洗而空。
尤其是发生在洪武十八年的郭恒案,更是恐怖,当时朝堂之上六部左右侍郎以下官员,直接被处死。
因为郭恒案死去的官员,达到数万之多,险些将朝堂清了个干净。
时人有记载,在郭恒案之后,“郡县之官虽居穷山绝塞之地,去京师万余里外,皆悚心震胆,如神明临其庭,不敢少肆。”
可想而知,郭恒案对官场带来了多大的震慑,让无数官员胆战心惊,唯恐明天就掉了脑袋。
正因如此,朱棣才道:“这一回恐怕也会如此。”
对此,道衍持有反对意见,道:“此时非彼时,二者并不相同。郭恒贪污的是朝廷赋税,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这显然是动摇国本,陛下才会如此震怒。”
“现如今,赵勉一案尚且未曾水落石出,就眼下来看,仅仅只是贪污受贿银钱,具体数目也未曾可知。加之赵勉已经畏罪自杀,陛下出于稳定朝堂的考虑,未必会大动干戈。”
“再来一次如郭恒案一般的大案,将官员一扫而空,于国家无益。”
朱棣皱起眉头,并不认同道衍的看法,道:“和尚你想的太简单了,像赵勉这样的贪官,所贪墨的都是民脂民膏,本就该杀,如今自裁,并非悔过,而是出于恐惧。”
“那些与赵勉一同贪墨银两的官员,留着他们有何用?继续鱼肉百姓肆虐乡里吗?不如直接一次性诛杀干净,也让其他官员知晓,敢于贪污者,必杀之!”
道衍:“殿下所说虽有道理,但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肃清贪官,但贪官依旧有如过江之鲫,显然重刑并不能将贪官赶尽杀绝。赵勉既然能够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坐了六年,就表明他的手法高超,行事缜密,从明面上去查,绝难有收获。
再加之赵勉已经畏罪自杀,其余参与此事的户部官员,只消守口如瓶咬死不认,便可高枕无忧,这并非是临时起意的贪污,而是组织严密的受贿!像赵勉这样的聪明人,绝对不会在明面上露出明显的把柄,想要查找,难度很大。”
朱棣微微沉思,而后点了点头,正如道衍所言,这种组织严密的贪污受贿,随着首要人物的死亡,想要追查下去,绝对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
怀疑这种东西是无用的,还需要一定的证据,胡乱抓人,绝对会引起百官反弹,到时候更加不好收场。
就连锦衣卫抓人,那也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或者说编造出了一定的证据,可眼下负责处理这案件的并非是锦衣卫,而是凉国公蓝玉。
以蓝玉的智慧,大抵是难以和组织严密的文官作对,很可能还会被耍得团团转。
这并非鄙视蓝玉的头脑,实在是术业有专攻,论及带兵打仗,文官们拍马也赶不上蓝玉。
但是说起这混元太极推手的功夫,文官们可是有话要说,即便是十个蓝玉,也未必能推得过这些文官。
换做是外地,蓝玉或许还能够想些办法动用私刑,但这里是应天,皇城脚下,蓝玉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行事。
朱棣对蓝玉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他还是有些不甘,道:“难不成就让那些贪赃枉法的畜生,就此逃之夭夭?”
“殿下何必动怒,若是其他人负责此案,恐怕到赵勉畏罪自杀就已经结束。但眼下是凉国公经办此案,那就大不一定了。”
道衍话说的有些神秘,朱棣不解,难不成蓝玉还能和这些个文官斗智了?
“老和尚别卖关子,蓝玉此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生性刚愎,目中无人,他能办成这件事才奇怪。”
“不不不,殿下可别小看蓝玉,规则之内,他虽然斗不过这些老谋深算的文臣,可他敢掀桌子啊。”
朱棣一听,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回想起蓝玉的所作所为,他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说天底下还有谁敢于掀桌子,那必定只有蓝玉,这是一個跳出规则外,不在算计中的莽夫,绝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以詹徽,大理寺卿的本事,大概是无法让蓝玉乖乖按规矩办事,这个大明朝,能让蓝玉循规蹈矩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自家老爹朱元璋,另外一个就是已故的懿文太子朱标。
其他人?想都别想,蓝玉一旦轴起来,那绝对不会顾及后果。
不过朱棣还是有些好奇,蓝玉会从什么地方开始掀桌子,思来想去,他不禁感觉头疼,竟然没有任何头绪。
他看向道衍,没想到道衍也是摇了摇头,道:“凉国公是一个孤僻的天才,老衲无法洞悉他的想法,只不过按照常理而言,应当从户部的账册记录开始查起。”
提起这个,朱棣也不免有些头疼,道:“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赵勉既然能安然无恙如此久,这账册造假必定精密,很难被发现。”
“如此看来,现在也只能看凉国公的本事了,说不定他会给陛下和殿下,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