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君心难测正言相劝
此时,飞雪愈紧。
满耳只听呼啸风声。
雪烟滚滚,铺盖地。
贾赦见贾敬神色不善。
缩了缩脖子,一声不言语。
他虽然号称字第一号混不吝。
对这个一同长大的大哥,还是有点心里发怵。
再加上这一袭亲王礼服。
回贾氏宗祠祭祖怎么也不过去。
赶紧将神骏御马交给宫门侍卫,低声交代两句话。
那侍卫屈膝半跪:“是!王爷!”
牵着御马走进宫门。
哪怕是隔着重重仪仗。
贾赦都似乎能感觉到从宁国府车驾之内射来的如刀目光。
浑身寒毛一炸!
匆匆钻进自己车驾。
贾琮贾琏戚有禄三人跟在贾赦身后登上荣国府车驾仪仗。
见他在车驾上七手八脚,一顿混扯身上蟒袍玉带。
贾琮戚有禄连忙上前帮忙。
贾琮好笑地道:“爹,别乱扯,我跟有禄哥帮你。”
荣国府车驾朝宁荣街缓缓驶去。
还好开始在奉殿,贾赦也只是外罩了件亲王礼服。
里面穿的还是一等将军服色。
贾琮帮贾赦整理好衣袍,取下翼善王冠。
笑着问道:“爹,你自己戴的帽子呢?难道光着头回去祭祖?”
除夕祭祖是大事,总不能衣冠不整。
贾赦哭笑不得:“你皇祖母派去的太监收走了……”
贾琮轻轻叹了口气。
这套亲王礼服跟贾赦身量相符,大适郑
绝非匆忙拿着忠淳忠勤忠顺等饶礼服凑数。
皇太后很明显心意已决。
估计自家这便宜老子的王爵是已经定下了。
贾琮回头朝车驾外轻声唤道。
“福子,赶紧回府,取我爹官帽去东府祠堂门口等着!”
“是!三爷!”
郑多福快马加鞭,朝荣国府东院疾驰而去。
贾琮这低声才问道:“爹啊,今大朝会,伱们究竟是闹哪样?”
“事不惊人死不休?”
这句话还真的只有他能问。
贾琏跟戚有禄两人无论如何都不敢。
贾赦无奈摊手:“还不是你那好爷爷、好皇祖父闹出来的……”
原来。
今日大朝会之前。
玺帝忠淳亲王等皇亲宗室,先去宁寿宫给永泰帝皇太后辞岁。
永泰帝开始还兴高采烈,一个个排着队数儿子。
数着数着,便觉人数怎么都不对。
先是闹着要原太子义忠亲王。
被忠勤亲王哄着二哥出京去祭,暂时赶不回来。
永泰帝就闹着要贾赦。
他清清楚楚记得昨贾赦就在宫里。
再用出去祭祭地哄他,怎么都听不进去。
“你们骗我!”
“老三明明昨还在!他没出京!”
“我看见的!”
“还有老大跟琮儿埩儿!”
永泰帝满殿转着闹腾,连皇太后都镇不住。
更不要他一直不喜欢的玺帝。
忠淳亲王束手无策。
只得上前柔声劝道:“父皇,三弟应该在午门广场,我去接进来。”
“父皇要听母后的话,等会去奉殿朝会大典就能看见三弟。”
永泰帝拍着手掌,笑嘻嘻地道:“还是老大罪好!”
“父皇保证听话!”
又撇着嘴道:“老三那混球,是不是没事做了?”
“跟杨季抢着站山子?”
忠淳亲王听得只是叹气。
赶去午门广场将正在站山子贾赦薅去奉殿。
皇太后急命太监给贾赦送去亲王蟒袍玉带跟翼善王冠。
贾赦也担心永泰帝犯糊涂。
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出乱子,只能赶着换上。
大典结束后。
又被永泰帝拉住不放,一众亲王郡王裹挟着去太庙祭祖。
刚刚在太庙忙完皇室祭祖,才快马加鞭跑了回来。
贾琮听得啼笑皆非。
“爹,敬大伯父的脸色都能沾着写出毛笔字来了。”
“仔细一会挨揍!”
贾赦长长叹了口气:“挨揍未必,今这顿骂是肯定逃不过……”
戚有禄自幼西内长大,感觉还好。
贾琏是结结实实被那身亲王礼服,蟒袍玉带给吓着了。
直到现在还一颗心“突突”乱跳。
低声问道:“父亲,那这身蟒袍玉带跟王冠可怎么办?”
私造亲王蟒袍,虽然不及江南甄家私造龙袍那样属于谋逆大罪。
也是不成。
贾赦漫不经心的挥挥手:“放家里呗,以后又不是不能穿!”
贾琏难免又呆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啊?”
“以后能穿?”
自家父亲难道还真的能封王?
贾赦扫了他一眼:“啊什么啊?”
这二儿子就是笨得多!
没有儿子半分机灵!
“以后等圣旨下来,一等将军世职与敕造荣国府还是你的。”
“不过么……”
“亲王世子应该是琮儿,这个,你配不上……”
贾琮跟皇室关系极好,贾琏却是不成。
皇太后也好,玺帝也好,只可能将亲王世子给贾琮。
贾琏生怕贾琮多心,连忙笑道:“父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他上回回京述职,就知道贾琮称呼皇太后为“皇祖母”的事。
这亲王世子掉不到他头上,也是正常。
他又不是贾政那假正经,并不奢望。
贾赦像是有些累了,靠在车壁上轻轻叹了口气。
“明正旦大朝会,真心懒得去了……”
他今站在奉殿皇亲宗室队列里,就算别的文武官员没看见。
四大阁臣,六部九卿却都清清楚楚看在眼内。
指不定此时神京中的谣言已经尘嚣日上,愈演愈烈。
贾赦从螟蛉义子变成私生子,最难堪的缺然是贾史氏。
贾琮笑了笑:“不去就不去,没亮就跑去午门广场吹雪风的事,做一回也就算了。”
贾赦大点其头。
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就是,就是,那几块结冰冷猪肉也没什么好的!”
“咱们悄悄溜去火锅食肆吃锅子,让他们谁都找不着!”
贾琮噗嗤一笑。
“行!就听爹的!”
车驾缓缓在贾氏宗祠门前停下。
一众贾氏旁支子弟,早已在宗祠门前排班等候。
贾母大轿先至宁府暖阁下轿。
贾敬贾赦也下了国公车驾。
郑多福连忙上前将帽子给贾赦端正戴上。
贾敬见贾赦换去那身见了活鬼的亲王礼服,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袍袖一挥:“祭祖!”
当先进了五间正殿。
正殿里香烛辉煌,锦帐绣幕,摆着满满当当的神主牌位。
贾氏众子弟分昭穆排班立定。
贾敬主祭,贾赦贾政陪祭。
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
贾琮难免又在心里召唤贾代善那无良老头。
“老头,老头,你再不出现,这个嫡亲大儿子可是就快送给徒家了!”
周遭香烟缭绕。
庄严肃穆的正殿里,依旧无人应答。
然后便是大脸宝那凤话捧香。
因为贾环贾兰尚在金陵守孝未归的缘故。
便由贾菖、贾菱展开大红拜毯,守着焚池。
青衣乐奏,贾敬贾赦贾政三献爵。
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
所有贾氏子弟依次退出。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围随贾母,至正堂上。
锦幔高挂,彩屏张护。
同样香烟缭绕,灯火辉煌。
正面居中悬着宁荣二祖披蟒腰玉遗像,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
贾母与尤氏分列供桌东西。
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
贾母拈香下拜,其余人才纷纷下拜。
贾氏子弟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
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得再无半点空隙。
耳边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一时礼毕。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便忙退出。
去荣府专候与贾母行礼。
趁贾母带着元春姐妹们还在宁府上房与尤氏秦氏并几个老妯娌话的时间。
贾敬将贾赦拉去荣庆堂耳房。
沉着脸问道:
“恩侯,徒家皇室要你袭王爵?”
“改国姓,认祖归宗?”
贾赦摇摇头:“王爵应该是没跑。”
“不用换国姓。”
贾敬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效前朝沐英旧事?”
贾赦不话,只轻轻点头。
贾敬长长叹了口气。
“恩侯,你总该还记得当年永泰帝是如何逼迫先太子的吧?”
“如今玺帝看着还好。”
“只是这帝王心术,如何提防都不过分……”
提起先太子义忠亲王,贾赦心内猛的一疼。
那些事他如何会忘?
怎么敢忘?!
贾敬接着道:“诚敏还没正位太子,玺帝春秋鼎盛。”
“恩侯,你难道不担心将来义忠旧事重演?”
“只怕到那时,又会生生坑苦了琮儿!”
他跟贾赦都是被皇室坑苦的人。
贾琮崭露头角,文武双全,他才是贾氏重光的希望!
绝对不能生生耗费在皇室倾轧里!
贾赦用力按紧印堂眉心。
“不会!”
“敬大哥,我绝对不会让昔年旧事重演!”
“真到那时……”
贾赦桃花眼底忽然闪过一道狠厉!
先太子真正的底牌尽在他手!
大不了一拍两瞪眼,大家掀桌子!
贾敬自然明白的贾赦的意思。
摇头苦笑:“普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当年先太子都没做到,何况如今……”
贾赦咬着嘴唇,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
“敬大哥,你放心!”
“恩侯发誓,定能再护贾氏宗族百年平安!”
贾敬还待再。
门外麒麟卫悄声提醒道:“家主,老太太从东府过来了。”
贾赦止住话头。
“敬大哥,出去吧,先给老太太请安。”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领着贾氏子弟进来。
贾母笑呵呵地道:“一年到头难为你们,不用行礼罢。”
一面着,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
荣庆堂左右两旁设下楠木交椅,然后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
两府男妇、厮、丫鬟、亦按差役上、症下行礼毕。
贾母命人散了押岁钱、荷包、金银锞子,摆上团年合欢宴。
男东女西归坐。
献上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
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贾敬贾赦贾政才率领子弟各自散去。
当夜,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
荣禧堂正房院内,设着地纸马香供。
哪怕翠儿今日在忠勤王府守岁未归。
公主行宫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大红灯笼两溜高照。
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贾母待人散尽。
专程唤来贾赦,贾政,贾琮,贾琏父子叔侄四人。
将所有守岁的丫鬟仆役婆子一概屏退。
正色问道:
“老大,你给老婆子一句准话。”
“是不是当真要换国姓?”
“袭王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