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不平则鸣五鬼魇魔
贾元春回到荣国府。
次日便从狗洞里看见了花白头发,身形消瘦,眼神空洞,却是满面怨毒的王氏。
“元儿,我苦命的元儿……”
“太太,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如今的王氏哪里还是元春记忆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贵妇?
母女两人从狗洞里伸出手去,隔墙痛哭。
王氏看着从宫内放出,无功而返的元春。
更是心如刀绞。
若是元春能够更进一步,她或许还能有几分重见日的希望。
如今,所有希望已是变了绝望……
元春选择性遗忘王氏昔年种种狠厉,种种不法,自然愈加痛恨贾赦。
待元春完全适应回府居住的日子。
贾母一边将荣庆堂这边的管家对牌连同库房钥匙。
从李纨手中交给贾元春。
另一边则是请了官媒过府,满神京放出话去,准备给元春亲。
元春年岁渐长,青春已大。
在宫中历练这么多年,身上还带着五品女官品级。
自然比孀居的李纨更为合适主持中馈。
三五件事经手下来,贾母见元春处处妥当,也就放了心。
除了带着贾宝玉探春玩笑高乐,便是暗中为元春择婿。
不再过问具体家事。
只是,元春毕竟身上流着一半王家那胆大包、贪得无厌的血液。
单单荣庆堂的管家权,又如何能满足她?
首当其冲的便是孀居大嫂李纨。
李纨不是王熙凤,原本对权利欲望也没多大,只要元春不克扣她的月例银两田租分红。
乐得将手头所有事情全部交给元春,就连探春这姑子她都不再亲自教导。
每日只带着又大了一岁的贾兰勤奋读书。
只想等贾兰再大一两岁,便写信求贾琮将贾兰也带去金陵瀚辰书院。
然后便是探春。
探春对这个从深宫禁苑出来,面容姣好,心机手段一概不缺的大姐,佩服之至。
没三五便将元春真正当做知心姐姐,成了在她身后摇旗呐喊的跟班。
最后便是东跨院里的赵姨娘。
王氏那毒妇被高墙圈禁后。
东跨院里那些丫鬟婆子,原本都是赵姨娘管理。
虽然身边积攒的私房,被贾政连哄带骗折腾走了大半。
但毕竟在东跨院里以她为首,一是一,二是二。
如今见元春试图插手东跨院中的事情,她哪里肯依?
满地打滚有之,撒娇撒泼有之,指桑骂槐有之。
贾政知道后,反道赵姨娘不识好歹,毫无身为长辈的体统。
越性将东跨院中所有事务,全部交给元春打理。
连续几夜要么留宿梦坡斋,要么去西厢房周姨娘处。
不去东厢房过夜。
赵姨娘没了银钱,又没了宠爱,心内恨毒了如今志得意满的元春。
再想起被逼无奈千里迢迢去金陵投奔贾琮的贾环。
更是咬牙切齿,五内俱焚。
元春整合荣庆堂东跨院后,将目光盯向东院。
她自以为是二房嫡出长姐,迎春不过是个生母早亡的庶出丫头。
偶尔在贾母处请安遇见,迎春也不言不语,是软合好性子的人。
只当容易拿捏,趁便插手东院家事。
迎春当面什么都不。
等元春一走,便将她插手事务全部改回来。
待贾赦晚间回府,将元春行径悉数了一回。
惹得贾赦心头火起。
冲去东跨院抓住贾政,指着鼻子一顿好臭骂!
“贾存周!”
“给老子管好你二房那些眼空心大的玩意!”
“再敢跑来东院指手画脚,老子不介意进宫跟皇太后道道!”
“五品女官在老子眼里就是个屁!”
贾政在贾赦这里受了气。
先是去西跨院了元春一回。
他到底还是顾忌元春宫中女官身份,话尚算和气。
不敢像对贾宝玉贾环那般开口“孽障”,闭口“畜生”。
元春又羞又臊。
终于明白东院后宅的事不是她想插手就能插手,只得偃旗息鼓。
贾政想想还是余怒难消。
便去东厢房找赵姨娘拿银子,赵姨娘哪里还有银子够他花销?
自然是一文钱都没樱
“蠢妇,要你何用?!”
贾政狠狠一巴掌抽在赵姨娘脸上,拂袖而去。
赵姨娘被贾政宠惯聊人,哪里受过巴掌?
整整哭了半夜。
只恨不得拿条绳子勒死这只会欺软怕硬的假正经窝囊废!
这日也是合当有事。
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来给贾母请安,顺便也好蹭些银子回去使。
马道婆陪着贾母笑大半日,领了赏钱。
顺脚又往东跨院来。
只见赵姨娘哭得双眼通红,还坐在窗下给贾环做衣裳。
连忙问道:“太太如今不管事,东跨院里以伱老人家为尊,还有什么不满意?”
赵姨娘哭哭啼啼。
将受元春辖制,贾政性子大变等事絮絮叨叨了一通。
赵姨娘哭道:“我好好一个哥儿。”
“被逼得在这府里待不住,千里迢迢去投奔他大伯父家儿子。”
“我就是想给他送件衣裳,都相隔千山万水……”
起贾环。
赵姨娘放下手里活计,越加哭得惨烈。
马道婆见赵姨娘手中给贾环做的那件衣裳料子华贵,价值不菲。
暗道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赵姨娘手里一定还有闲钱。
便耐着性子坐下,轻言细语安慰她。
赵姨娘好容易止了眼泪,叹息道:
“原本以为太太进了佛堂,能过几安生日子,谁知道头上又多一个婆婆……”
“老爷还跟我离了心……”
她这话自然的是贾元春。
马道婆出去,掀开帘子,看看院中无人。
回来悄声笑道:“不过是个宫女儿,哪里这么厉害?”
“你老人家假假也是她的长辈。”
“但凡立得起来,夫主回心,又怕她怎地?”
赵姨娘听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好菩萨奶奶,你最是肯济困扶危!”
“倒是教教我怎么立得起来?夫主回心?”
马道婆笑了笑:“教教你倒是无妨,不过,你有什么能打动我?”
赵姨娘虽然心内怨恨贾政。
到底还是想着要夫主回心,恩爱如初的念头占了上风。
思前想后。
将心一横,开箱子取出最后的梯己。
问道:“定能夫主回心?不打?不骂?”
“还能解决那祸害?”
马道婆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首饰,自然满口应常
“能,必须能!”
从腰里摸出五个青面白发的鬼,并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女纸裙还罢了,那男人眼上心上不知道被什么血抹过。
狰狞无比。
马道婆道:“女纸人并五个鬼塞去那宫女儿床下,男纸人放老爷褥子下。”
“可千万别错了。”
“我自然在家中做法助你家宅宁静,夫主回心。”
着便袖了银子首饰,悄悄走出东跨院。
次日清晨。
元春刚刚起来,只觉头脑一沉,剧烈疼痛袭来。
登时脸上血红,满口乱嚷乱叫!
冲进贾宝玉房中抽出墙上装饰佩剑。
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便欲杀人!
贾宝玉被自家大姐姐吓得神魂不属,连滚带爬朝荣庆堂跑去!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
“大姐姐疯了!”
荣庆堂里的丫鬟婆子,顿时乱成一锅粥。
“玉儿别怕,你大姐姐怎么了?”贾母连忙抱住贾宝玉,轻声安慰他。
见元春披头散发,双目发直,手里一把明晃晃佩剑。
冲进荣庆堂,一剑直冲贾宝玉刺来。
“我要杀了你!”
“啊!”贾宝玉大叫一声,双目反插,登时倒地昏迷不醒。
贾母又是急,又是怕,护着贾宝玉。
忙命几个粗使婆子进来。
将元春摁在地上,夺了她手中佩剑。
贾宝玉被吓得面色一丝血色都无,浑身抽抽。
贾母正要命人去请太医。
忽然又见贾政从东跨院里冲将出来。
一把抱住藏在人群里看热闹的赵姨娘。
双目迷醉,口中胡言乱语,丑态毕露。
下一刻。
便见贾政脱去自己身上衣裳,又去扯赵姨娘衣裳。
众人看着又是臊,又是笑。
连忙去拉贾政,一时间又哪里拉得开?
登时场面愈加大乱!
“快!拖走赵姨娘,绑住你们老爷!”
贾母厉声喝道。
她毕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里还不知道元春跟贾政是着了谁的道。
索性将元春绑住放自己床上。
贾政跟受了大惊吓的贾宝玉,一里一外放在碧纱橱里。
“去请太医,然后将大老爷请来!”
好在这个时候贾赦还没进宫,听见报信,连忙带着戚有禄赶来荣庆堂。
戚有禄看了看贾宝玉。
轻声道:“贾叔,宝二爷受了大惊吓,针汤并施方可望好。”
贾赦见元春满口胡言只是要杀人。
贾政被绑着还是浑身耸动不已。
皱眉问道:“大丫头跟你二叔呢?”
戚有禄摇摇头:“这是中了邪术,侄儿不会……”
贾母沉声道:“老大,去清虚观请张真人过府!”
张真人是荣国公贾代善替身,现今掌管“道录司”印。
满神京王公贵族都称呼他为“老神仙”。
所以贾母第一反应就是请他。
贾赦摇摇头:“那老牛鼻子吃干饭的,请来没用!”
“我走一趟钦监!”
且不贾赦亲自去请钦监监正。
东跨院里的赵姨娘。
此时,心内又是惊又是喜又是羞又是怕。
五味杂陈。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马道婆的夫主回心。
居然会是这般做法……
一时,钦监监正亲自过府。
先看了看贾政,又看了看元春。
心中已是有磷。
将贾赦拉去一旁,悄声道:“恩侯,事关后宅阴私。”
“是只救人,还是起底?”
贾赦本来想直接道斩草除根。
忽然,又满脸坏笑起来:“只救人,别得事先不用管。”
他这些不时要入宫,守着永泰帝。
让二房先乱上一阵,让他们自去狗咬狗,省得又整出别的幺蛾子。
钦监监正在贾赦耳边悄悄了两句话。
贾赦点头笑了笑。
让钦监监正先进去给元春与贾政驱邪。
旋即隔空喝道:“一!”
一现身而出,贾赦在他耳边轻声了两句话。
钦监监正破去五鬼魇魔法的同时,城南一间道观。
马道婆大叫一声,口中一道黑血喷出!
倒地昏迷不醒。
不多时。
便有几条黑衣大汉出现在道观里,将马道婆拖了出去。
当夜,更深漏尽。
“咚,咚,咚!”
东跨院东厢房的窗户,被人轻轻敲响。
“谁?!”赵姨娘心中悚然一惊,连忙开窗查看。
只见清雨繁霜站在满院白惨惨月光下。
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死死盯着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