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命途不济迎春悲戚
此时,宁荣街上北风呜呜呼啸。
茫茫飞雪匝地狂卷,几若迷了饶眼睛。
贾赦贾琮父子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
贾琮暗自皱眉。
这是什么鬼?
这边才接了圣旨,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连凤冠霞帔都没摸到,便病重不起?
邢氏这命数也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才好……
贾琮于是问道:“开始不是有太医进府看过,太医是怎么的?”
那乩:“回三爷的话。”
“太医是什么情志昏迷,怕是醒不过来,连方子都没开……”
情志昏迷?
贾琮依稀还记得后世曾经学过的那篇《范进中举》。
没想到邢氏也碰上了这么一遭。
贾赦听了啬话,愈加眉头紧锁。
转身唤道:“贾安贾乐,去书房拿我的帖子去接太医院榆老院使!”
贾安贾乐答应着,便准备去书房拿贾赦的名帖。
戚有禄张开嘴,正想话。
郑多福连忙道:“老爷,不如还是我去接,乐哥进去拿名帖,安哥帮我备车。”
榆老院使是御医,除非皇室不会轻易接诊。
他身上穿的是太监服色,自然比要贾安贾乐好用。
贾赦点头:“行,那你快去快回!”
“若是他不肯来,你回宫一趟,求太后娘娘下道口谕。”
郑多福道:“奴婢明白。”
“福子,我跟你一起去太医院。”
戚有禄跟在郑多福身后叫道。
贾赦忽然想起戚有禄兼通医理,见他要跟着去太医院。
“等等!”
连忙叫住戚有禄:“伱别去太医院,先进去看看你婶子!”
贾赦着带了贾琮戚有禄急匆匆赶过正房来。
虽然邢氏贪婪愚钝,奇蠢无比,毕竟也是做了十来二十年的夫妻。
忽然病重,太医连方子都不肯开,他难免有些担忧。
贾琮见贾赦脚下步伐微乱。
心中对自家这便宜老子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别看贾赦提起邢氏便烦躁得够够的,到底还不是铁石心肠,能完全视若无睹。
东院正房暗间。
烛台上早已点起了蜡烛。
在烛光映照下。
邢氏无知无识,直挺挺躺在床上。
身上穿得还是那身绛紫玄青的衣服,愈加像是寿衣。
迎春守在她身边,握着邢氏的手默默垂泪。
林黛玉看着邢氏如今的样子,便想起当年贾敏辞世的时候。
将头埋在郑姑姑怀里哭得抽抽噎噎。
见贾赦贾琮带了戚有禄进来。
两位姑姑连忙牵着迎春跟林黛的手避了出去。
贾赦低头看看邢氏。
开始还活蹦乱跳作作地的一个人,忽然变成如此模样。
心内愈加觉得焦躁上来。
“有禄,榆老院使没这么快,你过来先给你婶子看看。”
戚有禄搭了一回脉,又翻开邢氏眼皮看了看。
对贾赦摇了摇头。
“贾叔,婶子不太好,这血瘀而起的离魂症最是难醒。”
“性命倒是暂且无碍。”
“具体的诊断,还是等榆老院使来吧……”
着便退出内室。
他幼时习医,便是在榆老院使亲传弟子的门下学习,算是半个徒孙。
做为徒孙辈,自然不能越俎代庖。
这也是他刚刚想去太医院接饶原因。
贾赦听了戚有禄的话,长长舒了口气,略微放下点心。
醒不过来跟直接一命呜呼当然是两回事。
看着邢氏身边王善保家的跟费婆子两个蠢货,心中怒气微生。
邢氏会变得越来越愚钝贪婪,跟这两个婆子逃不开干系。
当即喝道:
“还不给你们太太换身亮色衣裳!”
“都是这乌鸦般的颜色不好,触了霉头!”
贾琮心中暗道,自家这便宜老子明显是迁怒。
邢氏乍怒乍喜弄得情志昏迷,跟衣裳颜色又有什么相干?
贾赦着便带了贾琮出去。
好让王善保家的带着房里伺候的丫鬟们,给邢氏换下那身暗色衣裳。
出来看见迎春跟林黛玉姐妹还是低头垂泪不止。
贾赦缓和了一下语气,柔声劝道:
“二丫头,林丫头别哭。”
“你太太不过略睡会,过两也就该醒来了。”
迎春忽然抱住贾琮哭出了声音。
呜呜咽咽地道:“三弟,母亲他不会死,是不是……”
“我已经没有一个娘了,不想连母亲也没了……”
生母死的时候,她才三四岁,将将记事。
依稀记得也是跟邢氏这么一样躺着。
昏昏沉沉,不过几功夫人就没了。
从那以后她就变成了针扎一下不知道喊疼的二木头。
再者来,邢氏对她再不好,也不过是眼里没有她这个人。
磋磨挨打倒是从来没有过。
父亲如今看着还年轻,邢氏一走,将来必定还要续弦。
再换一个母亲,更不知道是什么心性……
迎春只觉得刚刚过好的日子,又前途茫茫……
哭得愈加悲戚。
贾琮轻轻揽着她肩膀,低声劝道:
“二姐姐,别怕,不会有什么大事。”
“有禄哥刚刚也看过了,是性命无碍。”
“最多就是多睡些儿时间。”
“不怕的。”
贾琮尽量将邢氏病情的轻些,免得唬着迎春跟林黛玉。
“三弟,可别骗我……”
贾琮笑了笑:“二姐姐,我就算骗得过你,也绝对骗不过林姐姐,是不是?”
迎春听了,这才缓缓收住眼泪。
贾琮举目望去,见正房里此时全是大房的人。
于是问道:“可打发人去告诉老太太那边没有?”
林黛玉抹着眼泪,撇撇嘴:“早打发人去了。”
“老太太带着宝玉探春湘云他们在荣庆堂里摆酒庆贺。”
“这会子还没有人过来。”
贾琮桃花眼微微一茫
彻骨寒气从他骨子里直透出来!
很好!
邢氏还躺在床上生死难料,荣庆堂里居然有心情摆酒庆贺!
二房果然都是些黑了心肝的混账!
贾琮冷笑道:“摆酒庆贺?”
“难道是庆贺归还了敕造荣国府匾额?”
要贾母是为了他进爵摆酒,他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为生母徐碧溪封宜人就更不可能,贾母昔年可没少磋磨徐氏。
倘若是因为邢氏,那才更是个大的笑话。
哪里有正主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旁人自去摆酒庆贺的?
贾赦脸色阴沉:“当然是因为匾额。”
顿了顿才道:“先不用管,由他们高乐去。。”
“等榆老太医过来看过你太太再。”
倘若邢氏只是醒不过来还好,万一真有什么不忍言之事。
他不将贾政那假正经揍得连贾母都不认得就算他输!
林黛玉心内暗叹二房凉薄。
好歹大舅母也是长房太太,刚刚又得了一品诰命。
于情于理都要过来探视。
就算外祖母是婆母,身份贵重,也断然没有连打发人来问一声都无的道理。
不多时。
只听郑多福在帘子外回话:“老爷,三爷,榆老院使到了。”
贾赦忙道:“快快有请!”
迎春姐妹便避让在屏风后面。
只见郑多福提着药箱,戚有禄领着一名须发如霜的老者匆匆而入。
榆老院使来不及跟贾赦寒暄。
先进内室去看邢氏情况。
一看邢氏面色便暗道不好,细细按过脉象后。
榆老院使将邢氏的头微微抬起。
方对贾赦道:“恩侯,令夫人这症乃是精血衰耗,水不涵木,水少滋荣故肝阳偏亢引起。”
“血之与气,并走于上,此为大厥……”
贾赦哪里听得懂这些药理,连忙问道:“性命可有妨碍?”
榆老院使指着邢氏后脑上的某个位置,轻声道:
“令夫人此处血瘀堵滞,气复返则生,不返则死……”
贾赦被他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刚想再问。
又听榆老院使道:“不过令夫人堵滞位置尚好,只要堵滞散开,气血通行,复苏有望。”
贾赦略略放心,接着问道:“倘若是散不开呢?”
榆老院使道:“那便由血瘀症转为离魂之症,直至损耗全部精气神,与世长辞。”
贾琮心里“咯噔”一响。
“脑出血?离魂症?难道邢氏以后要变成植物人?”
贾赦眉头大皱:“约莫还有多少时间?”
榆老院使笑了笑:“这个可不好,三年,五年。”
“只要精心护理,离魂十年的病者老夫也不是没有见过。”
贾赦见他始终不提开方子的事,便问道:“榆老院使,拙荆之症不用开方?”
榆老院使道:“用二六汤加减便是。”
“七日之后,若是尚未苏醒,方可进参汤,届时也无须再用汤药了……”
贾赦正想问什么是二六汤加减。
就见榆老院使在戚有禄脑门上轻轻敲了敲。
“还不去开药箱写方子?”
“难道要祖师爷爷亲自写?”
戚有禄嘿嘿一笑:“徒孙哪里敢在祖师爷爷面前献丑?”
着当真打开榆老院使的药箱。
取出纸笔开好方子,拿给榆老院使过目。
榆老院使接在手中看过。
捻着皓白长须,微微颔首:“先看过脉象?”
“加减的不错,总算没将当年学的东西丢光。”
戚有禄笑眯眯地道:“可不敢丢光,被唐师父知道了必定挨揍。”
榆老院使问道:“是了,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时候出的宫?你伯爷爷身体可还好?”
戚有禄笑道:“不久前出宫的,伯爷爷身体还好,多谢祖师爷爷记挂。”
贾赦贾琮看在眼中都是奇怪不已。
原来戚有禄的医术是跟榆老院使的门生学的。
难怪他开始想去太医院。
榆老院使跟贾赦略微攀谈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恩侯再会。”
“来日复诊让有禄去接老夫便是,这西内太监还当真吓了老夫一跳。”
逗着贾琮跟郑多福都是噗嗤一笑。
贾赦连忙奉上诊金,又命人去药房抓药。
这才亲自带着贾琮戚有禄郑多福三人,将榆老院使送出大门。
这么大雪,将老人家从太医院请过来,怪麻烦的。
刚刚送走榆老院使。
便听见前方隐约有鸣鞭开道之声传来。
贾琮暗中皱眉。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
这一是过不完了?
细细一数,却是十三声鞭响。
贾赦索性站在门厅里,等着看这个时候还上门的混蛋究竟是谁。
贾琮指着官衔牌轻声唤道:“爹!是王子腾那白痴来了!”
贾赦看着人群冷笑了两声。
转头先对郑多福道:“福子,你先回正房。”
“让二姑娘林姑娘跟姑姑们安排几个丫鬟婆子轮流护理。”
“王善保家的跟费婆子两个蠢货只许照顾太太,别的事一概不许她们插手!”
“是,老爷。”郑多福答应着回去正房。
贾赦安排好邢氏,暂时放在一旁。
看着喝道而来的二品武官仪仗。
脸上神情愈加森冷。
“这白痴来得正好!”
“看来今真是个黄道吉日,先解决大王氏那一双毒妇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