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顶端果然有一处隐蔽的洞口,刚好可容一艘飞舟通过。纤云、飞星和玄蟒依次引着载了众半妖的飞舟向洞顶的出口而去。
待出得矿洞外头已是深夜时分,一弯新月从飘散的云彩中露出来洒下一片柔和的银白光芒。久在洞中的半妖们再次见到如此广阔的天空、呼吸到外头的空气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从飞舟上跳下来仰头数着星星笑闹起来。
飞星用半妖语嘱咐了他们几句,要他们不可长久直视月光以免伤了眼睛,他无奈摇头说:“好在此时是深夜,若是大白天少不得要把这些憨货的眼睛蒙住才行。”
纤云笑着点头,看着听话用手捂住了眼睛又偷偷从手指缝儿中偷看的几个半妖,觉得他们分外可爱,她与飞星闲话家常走在前面领头下山,玄蟒在后面赶着半妖们跟随,半妖们被大蛇在后头赶着走,一个个规规矩矩不敢乱跑。
下到半山腰时,飞星停下脚步止住了队伍前行,纤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树林投下的一片阴影,里头似乎藏了人。
“何人挡着路,出来说话吧。”飞星的声音在夜晚的山间格外清晰,随着一阵夜风扩散出去。
“我们没有恶意,只想来与你们说几句话。”树下阴影之中,走出一个矮小的人,那人步履缓慢高举了双手,急切地证明着自己的无害。
待那人走到月光下,众人才看清她的样子:是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脸色蜡黄、身形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飞星淡淡扫视了女孩一眼说:“其余的还躲着做什么?都出来。”
女孩回头看了看自己先前隐藏身形的那处阴影,有些拿不定主意似的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向那里招呼了一声示意同伴们出来。
于是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从阴影里、树丛中和树梢上冒出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飞星的目光中又胆怯地一个个飞奔到了女孩的身后排成一排。
纤云看清了小女孩身后的一排,睁大了眼睛扯着飞星的衣袖有些激动:“这这这!这些也太可爱了吧!”
原来排在女孩身后的竟然是各色小兽,棕色的小熊、墨色的小狼、一身漂亮花纹的小豹子还有玉雪可爱的兔子,一个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缩着圆滚滚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纤云盯着这些小家伙恨不能一个个都拎到怀中揉搓一番。
飞星抓住纤云不停扯自己袖子的手,握住了轻轻摩挲几下以示安抚,又接着对那女孩说:“你们这是什么组合?各种妖兽大聚会么?”
纤云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女孩以及她身后的毛茸茸小家伙们都是妖兽。
“我们是从部族里逃出来的,你们身后那些是半妖么?能不能也收留我们……”女孩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连带着她的身体也随着磕磕绊绊的说话声微微抖动,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和勇气才说完这句话。
“逃?”飞星看着那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又看看她身后一众蜷缩着身子的妖兽幼崽,心中有了些猜测。
“嗯,如今的奇境山脉已经被矿洞中那伙人控制住,各部族的首领不配合的都被杀掉,剩下的全都是听命于那些人的,很多妖兽都被他们害死了。”小女孩说到这里便哽咽不能言语,紧紧咬着牙想将泪水憋回去,两只小手在眼角处重重地擦拭着,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女孩身后的小兽们见她落泪,全都围了上来,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用圆滚滚的小小身躯紧贴着女孩,有的在她脚边轻蹭,有的奋力立起身体将脑袋凑到她的手边舔着她手上的泪水,一个个摇头摆尾努力地安慰着女孩。
纤云看得心中柔软,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绢想拉过小姑娘来替她擦眼泪。小姑娘却避开了纤云的手,抬起被自己擦得有些红的小脸说:“我们都有纯正的妖兽血统,经过训练能做侍卫,也能做奴仆,只要你们收留我们,必当忠心不二侍奉左右。”
说罢她跪倒在地,周围的小兽们在她催促的眼神中也纷纷趴在地上作出臣服的样子来。
纤云皱眉看着一群小家伙如此情态,心中有些难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一旁的飞星却没有理会地上的小姑娘,转头吩咐玄蟒先行将半妖们送回不弃村。
玄蟒赶着众半妖们继续下山,从跪伏在地的女孩和小兽身边经过时,半妖们好奇地看着他们,玄蟒吐着信子催促半妖们继续走,他们才转回头来继续赶路。
待玄蟒与半妖们走远了,飞星才看着地上的女孩说道:“虎妖一族如今竟是一点骨气也不剩了么?甘愿为奴为婢,苟且偷生?”
地上的女孩木然抬头向说话的飞星看去,只见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无波无澜地俯视着自己,女孩眼中划过一道精光,但很快便又按捺下去,低着头道:“骨气也要有命在才养得出。”
飞星和纤云都没有错过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那道光芒,那光芒中闪烁着的是桀骜不驯,是仇恨和不甘。
纤云不再用同情的目光审视这孩子,此时再看就觉得女孩虽然瘦弱,身体却总是蓄势待发的样子,身体里那股傲气藏也藏不住,想必飞星看出了她示弱背后的真性情,所以才试探于她。
“你不必如此纠结和戒备,因为这没有用,你不是我们的对手。”飞星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又道:“我们就是为追查在此开采灵矿的那些人而来,你若能提供有用的信息,要我们庇护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不是飞星的对手女孩自然明白,只是她已经因为轻易信任别人吃过了太多苦头,想到永不能再见的家人,想到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同族,她心绪繁杂不得安宁,同时又觉内心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那就再赌一次!想到此女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定决心道:“那些人就藏在奇境山脉之中,我知道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不惊动守卫绕到他们藏身之处。”
她抬头看着飞星,见他没有回应有些迟疑地又道:“只请你,请你给这些孩子一条活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