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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巫女话音一落,纤云眼前的大殿开始瓦解,眼前的华丽殿宇和精致摆设层层剥落,显露出的是炽热的熔岩与焦土,巫女对着面前的纤云轻轻一推,纤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她感到身后的空气越来越热,瞬间便已无法呼吸,自己就要被岩浆吞噬了,连渣都剩不下……

    纤云默默闭上了眼睛,自己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小小过客,说不定再睁开眼睛会发现一切都是大梦一场,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自己熟悉的生活中去,那就这样吧,随他去吧。

    “纤云!”就在纤云感觉衣衫已经燃烧起来的时候,一团灵力稳稳地托住了自己,并努力地将自己朝上方拉着,纤云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无数火舌朝自己舔舐着,空气中的热流折射了影像,一切都看不真切。

    “你在干什么?集中灵力,顺着我的力量上来!”是飞星的声音,他不许自己放弃,是啊,如他、如巫女,甚至沈末轨那样的大能修者,都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可是自己……

    “飞星!你真要救她?只要我活着,她就别想存于世间!”金色华服的巫女出现在飞星身后,她丝毫犹豫也无,朝着飞星背后要害处急攻而去,飞星若要回避这一击,护着纤云的灵力势必无法稳定,飞星回头看了巫女一眼,又转回了头。

    巫女眼中恨怒交加,掌中灵力又加重了几分:“为了一个可笑的精灵,你连命也不要了?”

    飞星身后,玄蟒忽然出现挡下了巫女一掌,二人迅速缠斗在一起,飞星继续认真地控制着托举纤云的灵力,他朝纤云道:“我飞星从不食言,说了护你周全,就要做到!你给我动啊!调息凝神,给我上来!你真的想落入岩浆中,连元神都被烧个干净么?”

    “啊!!!!!!!!!!!!!”回应飞星的却是纤云的凄厉惨叫声,飞星心中一颤,不敢多言,凝神拉动着那团灵力,想让纤云脱离岩浆燃烧的范围,可是深渊中的岩浆温度何其可怕,只是一阵热浪带来的气体,就冲破了灵力护罩,瞬间气化了纤云半边身体。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巫女和魔王设计让你与飞星相遇,你从没有奢望过成为飞星的什么人,是巫女放出魔王的神识控制着你走到如今,当年化肉身为封印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利用你来重见天日,还不肯放过你这样的小人物,要让你得个尸骨无存、元神尽灭、不得超生的下场!他们凭什么这般对待你?

    纤云眼看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融,心中响起一阵阵怨愤之声,她只觉得无边的痛楚如无数牛毛细针在自己的经脉中来回游走,把她戳烂,又粘合起来,再戳成破烂。

    死都不可以么?我什么都不想要!纤云的心里涌上一悲愤,她抬眼努力想要看清巫女在哪里,是不是在嘲笑她,在看着她变成天地中的一缕废气,心里的恨意越加深重。

    可她没有看到巫女,却见飞星一跃而起,朝着她的方向直直坠落下来,纤云看到玄蟒的身躯滞了滞,听见巫女狂怒大喊着什么,飞星却离自己越来越近,纤云心里那股戾气陡然消散了,她仿佛又看见上古的荒原中,自身难保的小男孩儿全力护着自己怀中的婴儿,仿佛看见小小的飞星一人行走在荒原的星空下……

    “别怕,我带你上去!”飞星终于抱住了她,抱住了已经残缺不全的纤云,他的声音颤抖着,一颗心因为终于触到了她瞬间安定下来,又因为她几乎没了半边身子而剧痛着。

    纤云剩下的一只手攀着飞星的背脊,她能觉出飞星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着,身后的火舌追着他们,争先恐后地要来缠绕他们,纤云觉得自己是在流泪的,奈何这里的温度太高,泪珠还未滑下来就化成了气体,纤云试着发出声音,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粗粝地可怕:“飞星,我也喜欢你。”

    没有资格去想他的好,因为自己只是过客,没有资格去承诺,因为命不由己,为他人手中棋……

    如今就要魂飞魄散了,就自私一回、任性一次,只想在他心里留下一点印记,在他冗长的人生中留下一小段回忆,纤云闭上眼睛,放在飞星背上仅剩的那只手轻轻滑落下去。

    “……”飞星早已感觉到了纤云的生命力从她残破躯体中一点点在消散,他看着眼前被灼烧到残缺不全的小小莲藕精,什么也说不出来,脑中一片空白,我能救她我能救她!只要杀了魔王,从这里出去,我一定可以救她!飞星心乱如麻,但还记着自己身处险境,一丝也不敢放松,若他自身难保,要如何救她。

    “飞星!你还不快助我一起毁去魔王神识!从此再无魔族,你我独步世间,谁敢不听号令?”巫女双眼发红,状若疯狂,玄蟒早已不敌巫女,败下阵来,巫女将先前被飞星重伤的那一缕魔王神识控制在自己的灵力范围内,面上笑容可怖。

    飞星抱着已无气息的纤云跃到巫女对面,二人之间隔着一道沟壑,热浪与火焰在沟壑中翻涌,飞星透过扭曲的空气看着巫女模糊而陌生的脸,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颤抖:“沈末轨,你赢了,不要再折辱巫女,若不是她将你关起来,或许三千年前你就被我杀了!她该是你的恩人。”

    对面的巫女疑惑地转头看向飞星:“飞星,你在说什么?魔王已死……”巫女的话只说了一半,整个人就剧烈地颤抖起来,只见他皮肤之下渗出层层金属色泽的液体,飞星好似早已料到这一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何……会这样……”巫女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身体逐渐被金属色泽的液体包裹起来,竟然丝毫反抗不得。

    “巫女大人,你真的以为放出神识、引来飞星破封印都是你的意志么?”从那奇异的液体中传来的是沈末轨的声音,他声音低沉,带着万分的笃定和轻蔑:“你们修行不是最讲究心性坚定么?封印之中,岁月无聊,我也学了不少,在我看来你的道心真是破绽百出。”

    飞星皱眉看着巫女的形体逐渐被沈末轨化成的金属色液体包裹起来,沈末轨继续道:“巫女啊,你原本就是个自私之人,从不曾理解飞星对这个世界的责任心,但为了飞星你居然舍身取义了一次!很快就后悔了吧?封印里的日子是不是很难熬啊?现在好了,你主动兵解肉身,神识也被我吞噬,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沈末轨说完,被金属色液体完全包裹住的巫女好像原本就只是一滩水渍似的,在地面留下一个小水洼,消失地无声无息,什么也没剩下。

    沈末轨的神识踏着水洼出现,将那一小摊水渍踩得四处飞溅,瞬间被周围的热浪蒸发了,沈末轨的形体更加凝实,显然已是完整的神识,他仍旧保持着从纤云脑中摄取的那副相貌,白发红瞳,带着一股神圣感。

    “如何?有没有听见巫女曾经留在封印中的呐喊啊?”沈末轨将手放在耳旁,做出仔细聆听的样子,自己学着女子的声音捏着嗓音:“飞星!飞星,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你救救我啊,从此我都听你的。”

    “少来激怒我!玩弄人心让你很开心?为了毁去巫女的神识,你也没了肉身,你觉得能再从我手里逃脱?”飞星一手搂住纤云的残躯,另一手灵力化为利刃就朝着沈末轨劈下。

    “刚刚我也苦恼这个问题呢,其实我想好好与你谈一谈的,可飞星你虽然年纪大,脾气却一直急躁。”沈末轨双手撑地,纵身后跃,勉强避过飞星一击。

    “少废话!我不是巫女,你没空子可钻!”飞星冷静地一招连着一招,毫不拖泥带水,攻势凌冽让沈末轨难以招架。

    “话不要说的这么绝,我也说了,只是刚刚苦恼,现在我可是找到了一条明路。”沈末轨再次避开飞星攻击后,形体转而化作一股烟尘,朝着飞星怀中扑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