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斧壮汉的声音又冷下几分,“如果这一次再有差错,阻碍了教主复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遵命,帮主大人。”清和朝他装模作样地施礼道,“事态紧急,我和娘子便先带着人马离去。”
板斧壮汉刚一颔首,却听见他身旁又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
只见麻尖儿大步走过来与我和清和并肩,手枕在脑后,语气懒洋洋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黑煞兄弟,我就同你们一起去找独眼老钟,怎么样?”
清和一顿,大大方方地朝他一作揖道:“一切全凭帮主吩咐。”
麻尖儿格外主动地提出要跟着我俩,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一路上他都面色嬉笑地同我们打太极,关于郎月教和凌君的事不肯再多一句。
板斧壮汉见在先前那个村子里毫无所获,便带着一众豪客原路返回。
而我跟清和还要找捡尸人独眼老钟,就同剩下的人继续深入荆水一带。麻尖儿虽表现得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知道他那双眼睛总会有意无意地往我俩的方向瞥来。我总有预感,我和清和一举一动尽收在他的眼底之下。
既然被人这般“监视”着,就干脆什么也不做。清和偷偷对我眨眨眼睛,眉目间很是悠然自得。
他让板斧壮汉拨给我们的那群人马四散出去打探独眼老钟的消息,自己带着我和麻尖儿坐在路边的茶棚里歇脚,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麻尖儿起来四陆各处的风土人情来。
就这样挨到了日落西山,我们三人却等来了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先前派出去的一众人也在这时归来,口径极为统一地都道,他们逢人就问独眼老钟的消息,但人人都同他们摇头,那位捡尸人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没了踪迹,怎么突然有人冒出来询问他的事情?
到底,还是捡尸人这个活计比较特殊。由于成要跟尸体打交道,又累又晦气,干这份活的人通常是个胆大的孤苦人。
在四陆各地,属荆水一关的捡尸人最受他人重视。只因这里挂了一条白水瀑布,青山绿水,是江湖人比武开战的好地方。
武林中的帮派之战死伤丝毫不逊于四陆边疆的战场。这时候,捡尸人就成了极为重要的人物。落败者的尸首还需他们一个一个入土为安,有时候还要面对哭闹而来的家眷们的骚扰。
荆水一带的人照理都对自家地盘上的这群“特殊人”很清楚。可豪客们传回来的消息皆是独眼老钟不知去向,且在几年前捡尸饶名单上把他排除在外后,便在无人打听他的消息。
奇怪啊,奇怪啊!
独眼老钟没了消息,那就是会找不到凌君是肉身。板斧壮汉在之前便放出了狠话,众豪客显得格外着急。
“黑煞兄弟,那你,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麻尖儿嘴巴上这么问,但仍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其实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清和放下茶盏,起身挺直背脊,抬起手指向不远的一处道,“各位,我们先在那里落脚。等明儿一亮,我亲自带着大家去找独眼老钟。”
色确实不早。清和手指的地方是一处破旧的庙,里面冷得恍如冰窖,仅有的一尊佛像歪摊在地上,好在有些干草和旧帷幔。
都是习武之人,没有过多的讲究。生了几推火炉便又热情高涨起来,只是这其中仍有人高声大叫道:“喂,黑面巾,外头那些多屋子,干嘛非要挤在这又冷又臭的破庙里?”
“嘿,那屋子又不是咱兄弟们的!你住就能住?”
“黑煞鬼,都你十岁就灭了仇家的门,如今怎变得如此怯懦了?那些愚民不让住,就——”话之人极为夸张地做了个拔刀割头的动作。
破庙中传来一阵大笑声。
清和板起眉眼,尤为认真地摆起手来道:“不可不可,我等皆为教主信徒,切勿做这些滥杀无辜之事!谁知道会不会重伤了他的福气!”
“哦——”
一众人听得恍然大悟地点起头来。先前那位高声叫嚣之人忽然静默下来,脸上浮出几分惭愧之色。
一旁的麻尖儿闷声听到此处轻轻地笑出声来。
“黑煞兄弟好像对教主能不能复生格外地在意。”
还不等清和回答,他便有转过头来看我。
隔着一堆火光,我看到他的神情越来越懵然起来,目光全然落在我的脸上却好像有点不自知。
“咦,我怎么记得头次见面那,你家娘子还不是一双杏眼?”
倏然,我的心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红布。
那块红布还半遮在脸上。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来,眼色询问般地望向麻尖儿。
只见他面前,忽如其来地出现了一只手,向他掂拎手中的东西道:“麻尖儿大哥饿了吧,吃不吃豆包?”
麻尖儿回眸。清和趁机将豆包塞进他手里,“豆包烤过了,大哥喜欢吃便趁热乎着吃。”他又笑眯眯地将枝串上的豆包递给了我。
“帮主大人吩咐我干的事,我岂有偷懒的道理?再了,我是在意教主能不能复生,难道大哥就不在意吗?”
问题直直又抛回了麻尖儿。
“正如你所,我等皆为教主信徒,岂有不在意之理?”
他已恢复成常色,却把那个豆包放到了我手里,吹了吹指尖缓缓道:“我见红煞娘子也喜欢吃豆包,不如就再多吃一个?”
他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里似乎隐含着一股轻慢的笑意,听得我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瞬间,四周的气氛冷下来了几分。
麻尖儿一双眼睛浮着笑仍是看着我。
我把手里的豆包都递回了清和道:“我不饿。看麻尖儿大哥也不是很饿,不如你多吃几个吧?”
清和低头接过豆包,一口一个塞进半块黑布下的嘴里,含糊不清地笑起来,“行啊,还是我家娘子知道心疼人。”</br>